卢修越眼也不抬道:“李氏如今遭此大难,恐怕已经神志不清,你若去了也是徒增麻烦,差人送些东西去就是,你就不必亲自去了。”
“那妾身明日就去看周盈妹妹,顺便将这些蜀锦带去送她如何?”王嫣试探性问道。
卢修越不冷不淡地点点头,王嫣见他答应得如此干脆,不由又是一愣,继而脸上浮现出些许尴尬神色,默默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继续梳理已经梳顺了的长发。
奶娘天还没亮便被人给唤起来了,匆忙梳头穿衣,却不是去修竹院,而是直接从后门悄悄离开,坐上马车直奔别苑。
清晨正是一日刚刚开始的时刻,别苑中却早已炸开了锅,里里外外都在议论刚刚发生的那桩丑事。
先前灵儿姑娘说要去庙中烧头香,祈祷她能生个儿子,为此还特意找街头术士算了日子,叮嘱云霜到了日子早些叫她起来。
今日正是她说得吉日,一大早云霜便去唤灵儿姑娘起床,门口敲了半日门都没听见有人回应,以为是她又赖床,便推门进去查看。
门推开时一股酒气直冲而来,云霜捂着口鼻往里走,看见一室杯盘狼藉,地上还滚着两三个小酒坛,往内室的地上凌乱地丢着好些衣服,有女子的襦裙还有男子的长衫,里间的床帐也未来及放下,隐隐地看见一男一女相拥而眠,肩头手臂皆是裸露在外,只消一眼便知这二人昨夜发生了些什么。
这云霜本就是从卢夫人身边调过来的,平日里虽说伺候着灵儿姑娘,实际上却是替老夫人监视她一举一动的,老夫人本就对她腹中的孩儿存疑,后来云霜亲眼目睹了灵儿与情郎深夜私会,坐实了她腹中孩儿不是公子的猜想,但基于老夫人的嘱托,她只当是没看见灵儿**时的丑态,表面上依旧恭恭敬敬地将她伺候妥当,除了老夫人和奶娘外也从未对旁人提起过只字片语,怎奈她自己不知羞耻又不知死活,竟与情郎彻夜饮酒,酩酊大醉不说,竟还耽误了离府的时辰,生生将这一段见不得人的奸情晾在了众人眼前。
此事若是只有她一人看见也就罢了,然灵儿从有孕以来,事事要与卢氏正室夫人看齐,单是一个早起,就要求有四五个婢女同时伺候着,以显示尊贵,眼下她钦点的四五位婢女眼睁睁地看着她与一白面小生赤身裸体躺在床上,十目所指,当真是让她百口莫辩。
胡乱地罩上衣裳将自己遮起来,灵儿眼下已经六神无主,形容狼狈地缩在床里侧不敢吭声,云霜见事已定居,无论如何是不能放她的情郎光天化日出府了,便一边让人去通知奶娘,一边将这个叫泯郎的小白脸给押到柴房里关起来。
奶娘赶到别苑时,厢房中的一地狼藉已经被收拾妥当,别苑中的人也被再三告诫要三缄其口,不得走漏半点风声出去,虽说是严词告诫,但在这别苑中侍候的大部分都与云霜一样,是忠于老夫人的,即便不用叮嘱也断然不会到外面去胡说,不然也不会被派到这里来照顾这么一位见不得光的主子。
灵儿眼下已经收拾妥当,脸上带着宿醉的憔悴,苍白得跟一张纸似得,坐在妆台前抿唇梳头,奶娘进来时她只当什么都没看见,莫要说像从前一般站起身来笑脸相迎,就是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犯错之后,人的表现有很多种,有痛哭流涕的,有追悔莫及的,有担心害怕的,还有如她这样——破罐子破摔,死不悔改的。
奶娘在房中站定,扫了她一眼,道:“昨夜之事,不知灵儿姑娘有何感触?”
灵儿抿唇不语,只将手中的梳子攥得更紧,半晌才抬起头来,冷着一张脸反驳道:“昨夜什么事,我早睡了,不清楚奶娘说得什么?”
奶娘冷笑一声,直戳她的痛处:“即便是早睡,也要早起才是,不然没得时间闺中藏人,都像这般被捉奸在床可怎么好?”
灵儿被她戳着脊梁骨,眼一阵青一阵白的很是难看,奶娘也懒得与她多说什么,只道:“你的那位情郎,恐怕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只能先暂且委屈他在柴房中住上一些时日,等着老夫人处置。今日之丑事会有人替你压下来,只是要不要由此学会收敛,就要看你自己了。”
灵儿的脸色在她嘲讽的话语中难看到了极点,尖着嗓子阴阳怪气地反问:“你这般说,是在警告我么?”
奶娘瞥她一眼,转身便走:“知道就好。”
“你别走!”灵儿忽然站起来,伸手一把拉住她,眼里怒意盎然,面容有些扭曲,死死地抓着奶娘的袖子不松。
“我腹中怀得是卢修远的孩子,我是孩子的娘,未来的少夫人!你一个下人,哪来的胆子用这种语气与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