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台上正押着一个人,头枕在断头台上,浑身抖得厉害。
周盈被那刽子手手中的刀刃给闪了一下眼睛,抬手挡了挡,正好看清了正跪在那里等着问斩的人,不由脚下快了几步。
“卢公子,少夫人。”监斩官给她二人问了声礼,有些为难道:“押着的这名囚犯,听闻是少夫人的内弟?”
周盈点头:“正是,日前我夫君被山贼掳走,我便与内弟商议,让他到山寨中做个小贼来打探情况,不想我昨日受困于火海,已然不醒人事,致使大人错拿了内弟,千错万错都是我之疏忽,妨碍了大人工事,还请大人海涵,让我将内弟带回家去。”
监斩官听她说话如此谦卑,有些受用不住,忙道:“少夫人这般说着实客气了,既是误会一场,下官自然当放了这位公子,只是人犯已经下了死令也入了档,还要劳烦卢公子同我一同回去一趟,将此事记录改过来才是。”
卢修越道:“这是应该的,承宽,你先送少夫人和小公子回去,我稍后就回。”
周盈亲自上前去将小豆子身上的绳索给解了,轻声道:“我来迟了,吓着了吧?”
小豆子憋了半日,闻言“哇”一声哭出来了。
“我只当姐姐不要我了……我还以为自己真要死了……吓死我了……”他泣不成声道,越哭越是伤心。
周盈掏出帕子来给他擦脸:“大庭广众的哭什么呢,这不是来了么,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如此轻易就掉眼泪,看着让人笑话,赶紧把眼泪擦了起来,同我一道回府,看你这一身的伤。”
小豆子吸着鼻涕道:“这些都是他们打的,好险把我打死了,亏得我装死装得像,不然就真死了。”
周盈本还有些戚戚嫣,听他这般劫后余生的感慨,忍不住笑出声来,拍了他头一下道:“这便是傻人有傻福了,走吧。”
卢修越只比周盈晚了一刻钟,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府上,他此番来本事受卢夫人之邀,迎面碰上了周盈,不免要多说一句:“日前我同你说过小豆子不能留着姓名,眼下虽然他没死,却也不能长留卢氏,还是给他些银两,让他自己闯荡的好。”
“他一个稚气未脱的孩子,究竟能有多大的本事掀起多大的风浪,这般小心谨慎,未免太过了些。”
“小心谨慎未必是坏事。”卢修越看着她道:“莫要忘了当初修远是如何被从府中掳走的,又是掀起了多少祸端。你在卢氏不是一两日了,应当知道这士族中的生存规矩,虽算不上步步为营,却也要小心为上,谨慎为先,做任何事下任何决定时,感情是最不多余的,所需的唯有理智和谨慎便够了。”
周盈朝他笑笑:“母亲应当还在厅中等着大哥,大哥快些去吧,我也有事要去了。”
小豆子洗了个澡,身上的伤口也都敷上了药,眼下正穿着一件宽松的寝衣,坐在案前对着满桌子美味大快朵颐,周盈进来时他正啃着一只鸡腿,空着的那只手还不老实地往酱肘子上伸,一副恨不能长出八张嘴的模样。
“姐姐来啦……”小豆子看见周盈,笑眯眯地将嘴里正嚼着的那口烧鸡使劲咽了下去,本想伸手拽一拽衣服,想起自己满手油便放弃了,仰着头笑得一脸满足,对周盈道:“姐姐看我身上这身衣裳,我长这么大,还没穿过料子这么好的衣裳,又软又滑,真好!”
“吃了这大半日,光见着荤菜少了,你倒是嘴刁,我特意着人给弄了些清淡的配着,全给你绕开了,动都不动。”
周盈说着给他盛了一碗清淡些的鸡丝青菜汤:“喝口这个,别给腻着了。”
“姐姐来之前七哥让我喝了一晚山楂茶了,现下吃着一点都不腻了。”
“七哥?”周盈乍听这称呼有些陌生,想了想才明白他说得是谁。
“他来找你的?可是与你说了些什么?”
小豆子毫不避讳地点头,将手中烧鸡搁在盘中。
“他同我说,卢氏这样的名门望族,侍奉的下人也都是要祖上清白无罪史的,像我这样出身不可查,在范阳连户籍都没有的人,更不可能留在卢氏,留下来也只会让姐姐为难,我已经答应下他了,吃完这顿饭就走,姐姐莫要为我担心,日后我若混得好了,定然会回来看姐姐的。”
“你别听他胡说,你一个孩子,留让我多为难,你先在这老实吃饭,吃完了就在这等着我,我去去就回。”
“姐姐不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