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嫁入府中来,一直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下人从未见过她这般阴沉的表情和与其,只觉得那一个“死”字从她口中说出,像是冬日里迎面扑来的寒气一般,冻得人后背发毛不住发抖,再也不敢言其它。
卢修远整整发了一夜的烧,周盈用尽了各种法子给他降温,却一直没能完全将那热度降下去,反而还越来越滚烫。
“少夫人……公子他……他……好像没气息了……”奶娘在一侧惊恐地颤声道,周盈手中端着的铜盆“啪”一声落在地上,她抬手颤抖地伸向卢修远鼻下,放了许久也没有试到气息,又不死心地将头枕在他胸膛上,终于听见了微弱的心跳声音。
“还有心跳……他还有心跳!”像是阴霾中的一束光,周盈惊喜地抱着他不放,对奶娘道:“快再去准备些冷水来,他还有心跳,他还有救。”
“死了就是死了,还有什么救!”门突然被推开,连同匆匆往门口去的奶娘也被来人推倒,三叔公走在最前面,后面依次跟着二叔公和大叔公,还有卢修城。 “你胡说!”周盈的手腕快要被卢修城给捏碎了,眼中噙泪厉声道:“修远他还有心跳,你们莫要在此胡说八道!来人,快将他们赶出去!”
“我倒要看看谁敢,这府邸是姓卢的,可不是姓周!”二叔公怒道,当着闻声赶来的下人道:“三公子已经断气了。少夫人伤心过度,已经神志不清开始说胡话了,你们身为卢氏家仆,主子蒙难自然要多多尽心,你们两个将少夫人带下去好生看着,剩下的人赶紧去张罗起来,为三公子办完丧事后早些下葬吧。这城中的瘟疫不知什么时候就肆虐起来了。若是赶上了,想出城去送葬都难了,还不赶紧操办起来!”
下人都被遣散后。卢修城将周盈扔在地上,居高临下对她道:“你最好安分些,若是再有什么出格举动,小心我让你去给你夫君殉情!”
周盈见他们要将卢修远抬走。想要上前阻拦,却被卢修城死死地将手背踩在地上。等卢修远被人抬出门外去,卢修城才松了脚,扫了一眼周盈血肉模糊的手背,视若无睹地出了门。而后将厢房门从外面反锁。 门前又从一阵喧闹恢复到了死一般的安静,周盈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抬手狠命地拍打门扉,血顺着手背簌簌落下,门却纹丝不动。
“少夫人……少夫人……”奶娘从地上爬起来,皱着一张脸艰难爬到周盈旁边,附耳与她道了几句,周盈原本已经如死灰的眼里顿时燃起了光芒。
“老夫人一定……快回来了,您千万要拖住他们,不要让他们盖棺,公子本就虚弱,要真盖了棺,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周盈点头,咬牙从地上站起来,也顾不得理会受伤的那只手,轻步走到奶娘说得那副古画后面,伸手将画前案台上摆着的那只香炉的盖子顺时针拧了一圈,一阵轰隆隆地声音从画像后面传来,伸手撩开画卷,后面正是一个黑漆漆的一人宽的洞。
密道中并无光火,周盈摸索着石壁往前走,密道开得曲曲折折,幽深又长,也不知走了多久眼中才看见一点光亮,周盈伸手去推,将上面覆着的花木和草叶推开,单手撑着从洞里爬了出来。
这个院子,不是正是当初方紫苏审讯犯罪之人的院子么?
院中的腐臭味一如往昔,到处都透露着一股死亡的味道,风中似乎还有惨死于此的人,死前绝望的嚎叫声。
周盈知道自己的脑子乱了,这样混乱的场面她从未见过,已然慌张地乱了阵脚,她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狠狠地在自己脸上打了几个耳光,火辣辣的痛感像是从天而降的一盆凉水,让她的思维清晰了不少,她站起身来向院门走去,推开院门顺着喧闹的声响往前院走。
灵堂已经在前院设起来了,周盈出现时,几个一身缟素的下人正将卢修远抬起来,小心翼翼地往棺材里放,听见周盈的一声“住手!”抬着卢修远的那几人一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做。
“你们愣着做什么,她疯了,疯子的话能听么!还不赶紧让公子入棺!”卢修城从灵堂里走出来,厉声对那几人道,那几人闻言忙把卢修远抬着往棺木里放,周盈见状咬紧牙踉跄地跑过来,死死地抓住其中一人的手往后拖,不然他们如愿。
眼下她也不知究竟该做些什么才是有用的,但若真的让他们将修远放入了棺木中,一切就真的不能挽回了,到时棺钉一钉,再启开不知还要浪费多少时间,就算是个活人也会被生生憋死的,不能入棺!绝对不能让修远入棺!
思及此,周盈垂头狠狠地咬住来拉她的卢修城的手臂,卢修城吃痛将她狠狠甩开,垂眸瞪了她一眼,撩起袖子来看了看自己手腕上正在流血的伤口,眼中闪过一丝狠光。
“少夫人得了失心疯,想要随公子一同去,你们手脚快些,将公子放进去后,再将她也一同放进去!”
抬着卢修远的人闻言都愣住了,有个人小声开口道:“公子……这棺木都是用来装死人的,装活人……这……”
卢修城闻言阴测测地笑,缓声道:“谁说装得是活人?”他抬手招呼他带来的那几个手下,冷冰冰道:“你们几个,送少夫人上路。”
两个人闻言上前来一左一右将周盈制住让她不能动,另一个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根麻绳,他将那根麻绳展开在周盈脖子上绕了几圈。两手用力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