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凤枝走后,周盈简单滴翻阅了一下那些账簿,又大概估算了一下将这些理顺要花费的功夫,心里多少就有了点底。古人有古人的智慧,现代人也有现代人的捷径,周盈拈着毛笔在手,心中道:姐好歹也是有经济学硕士学位的人,挣大钱不敢说,算个账什么的要再不行,岂不是对不起这些年花出去的学费和投在学校食堂黑暗料理界的伙食费么!
她脑子本就转得快,又是专业对口,店铺中人来来往往的,账房里却没人来打扰,周盈很快就入了境,将那些个账本根据各自问题一二三五的分好了类,而后按照难易程度由难到易逐个击破,不到天黑就将一堆烂账给整理得井井有条。
傍晚时分,周凤枝拈着个小茶壶来看进度时,周盈正趴在案台上补觉补得正香,身边整整齐齐地放着一摞又一摞的账本,让周凤枝有些看傻了眼。
跟着她一同来验收的人悄悄的入了账房,抽出其中一本翻了翻,又对比了先前的账本,眼顿时瞪得老大,对着案头上睡着的周盈默默地投去了一个崇拜的眼神,而后同周凤枝耳语了几句,周凤枝的脸上顿时笑开了一朵花儿,也没顾得上去叫醒周盈,转身便出了账房。
周盈当真是做账做累了,眼下睡得沉,浑然不知在她睡着的这一个时辰里,周府已经被周凤枝给搅成了一锅乱粥。
五夫人今早刚刚找了个算命先生算过,说这府中确实有人和她八字不合,若是常常同府而处,轻则小伤小病不断,重则恐怕还有性命之忧。五夫人本就不算什么良善之辈。又偏爱听信鬼神之说,原本她就因成亲那天的事儿对周盈心有芥蒂,眼下听了算命先生一番言语,愈发留她不得,若是这周盈被周凤枝给留下了,日后势必还会经常碰面,这叫天她如何能安心!
因而听闻周凤枝要留周盈在铺子中做账。她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准备的一肚子话却被周凤枝一句给堵回去了:“我同你家老爷说话呢,轮得到你个妾在这指手画脚的插嘴!”
五夫人顿觉自己像被人扇了一个耳光,脸面上有些挂不住了。眼中当即泛起了水花,可怜楚楚地看向周老爷,周老爷却没看她,只是兀自揉着自己的眉心。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有这样蛮不讲理的阿姐,任谁都会无可奈何。可现下周氏也就剩下这么一个胞姐,娘胎里的情分丢不得,即便她不争气,胡搅蛮缠又臭名声在外。可当年若不是有胞姐相助,周家如今应当还是个在乡下种田的营生,又怎么会这般风光。就冲着这点周老爷还不免要多多包容她,只是眼下这桩事。着实难办了些。
他倒从来不知晓周盈会做账,但她一个已嫁又被休弃的女儿,顶着个克夫克子的名声,怎么还敢将她留在家里呢。这些利害他也同周凤枝说了,奈何他这个胞姐从不是个信鬼神的人,他说了半日她也只当是在放屁一般,依旧咬着留周盈的事儿不放,一旁看热闹的四夫人深知五夫人的心事,见她那副着急上火的样子心里舒爽不已,心中暗道:既然你急着弄走周盈是怕她败了你的福气,那我何不让她多留几日好好恶心恶心你?便适时地插嘴帮着周凤枝说了一句。
“照我看,那些个什么天命其实也不能全信,柳烟妹妹若真是福泽深厚的人,自然不怕别人来折你的福,况且周盈那孩子也是苦命,咱们娘家收留一段也是无可厚非,再说只是留一时又不是留一世,等大姑找到了合适的人接替,再叫她走就是,老爷何不给大姑一个面子,权且留她几日给大姑帮帮手,毕竟都是学院的姐弟,怎么还不比外人说话管用了?”
她的话确实在理,周老爷又实在拿这个刁钻姐姐没办法,就沉着脸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有了周凤枝撑腰,周盈在府中这才算待踏实了,周茹再暴跳如雷,五夫人再咬牙切齿,四夫人再幸灾乐祸,放在周凤枝这个远近闻名长安第一泼妇眼里,这三人加起来一锅炖了都不够她塞牙缝的,那战斗力简直弱爆了。
赋儿同从前一样留在身边伺候她,小豆子则在宝玉阁中谋了个差事,每月也能拿上二两银子的酬劳,虽说不多,好歹是能自己支配的钱,原本心来的小工被老工欺负压榨,故意克扣月银的例子也有不少,可小豆子心眼活泛,腿脚麻利又惯会讨人喜欢,来上工没多久,宝玉阁里上到掌柜下到小工,都挺喜欢他,第一月结算月银时就原封不动地将二两银子都发给了他。
小豆子用银子给周盈买了一副胭脂,剩下的买了不少热包子,正午时都拿出来给阁里的掌柜和伙计们分了,周盈出来取柜子里的笔墨时,他正坐在一张桌子上,嘴里啃着包子,一边眉飞色舞地同将他团团围住的伙计们将范阳的风土人情,引得人群里发出一阵又一阵嘘声。
“二小姐来了。”年逾五十的掌柜一脸和善,笑眯眯同周盈打招呼。
小豆子那厢引起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委实吵了些,周盈当着这么多人面不好意思提醒小豆子低调点,只得对掌柜赔笑道:“小豆子年纪小不懂事,惯爱凑热闹,等我回去说说他。”
“不必不必,”掌柜笑着连连摆手:“难得有这样活泛的人,从他来了之后这里的伙计上工都不再是从前那般无精打采的,这样热闹热闹也好,忙忙碌碌一整天人难免觉得困乏,说说闲话倒也能觉得松泛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