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若给她的料子很上品,至少在目前来看,她还没见过比这更好的料子,远看恍若薄雾,微微带着草间露水的碧色,比天水碧色更加上乘,触手如丝如雾,却一点也不透,再用力的揉搓也不会留下一丝褶皱,当真是时间难寻的宝贝。
当晚她就熬夜画好了图样,不是她勤奋,只是被兰若那个笃定至极的笑容刺激到了,折腾到半夜三更才萌生了点睡意上床睡觉,但早晨第一遍鸡鸣刚过,她就跳起来了,忙不迭的穿衣服梳发髻,打算去验收成果。
对于兰若打包票的这件事,周盈心底里是比较矛盾的,毕竟当你面对一件完全无从下手的棘手事,却有一个人云淡风轻地向你炫耀“这在哥手里不过是个小意思”时,任谁都会觉得被挑战了智商。但从另一方面看,这件事确实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外,若是没有人给她这丝希望,恐怕她现在早就愁得大把大把掉头发了。
喜忧参半,造就了周盈眼下的复杂心情,这心情一直伴随着她到达了兰若的府邸,见到了那个被五花大绑扣在地上的人。
“这位,周公子不陌生吧?”
周盈点点头,的确不陌生,她想了一夜,想破了脑袋,都没想到要怀疑这个人——锦云衣阁的副掌柜,王毅。
此时的王毅被五花大绑着跪在地上,虽然没有受刑的痕迹,但被人揪出了现行,整个人俨然如同斗败的公鸡一样,垂头丧气的低着头,一副任由发落的模样。
“周公子,你用人的眼光可远比不得你绘图的手艺,千挑万选选中了一个烂赌鬼来做副掌柜。亏得他被人追债,不得不铤而走险做了这桩事,不然恐怕还没这么快暴露本性。若是再让他留上这么一年半载,你衣阁的损失恐怕就不止这些了。”
被抢走的衣裳已经追回。眼下正妥妥的放在兰若手边的那个盒子中,但眼下周盈却突然想起了另一桩事。
“先前衣阁‘莲叶何田田’系列的衣样稿外露,引得几大衣阁故意哄抬布价干扰我们计划,这秘密也是你外泄的吧?”
王毅低着头道:“小人愧对公子信任,这些事确实都是小人所为,只因被债主追得紧,为了保命才昧着良心做了这等事,着实对不住公子和掌柜。请公子发落。”
周盈叹了一口气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既是违反了律法与人私相授受,那我也不再多为难你,我会将你交到官府中去,究竟该怎样处置,就看国法的如何约束了。”
王毅被押走之后,周盈仔细验过了那追回来的衣裳,末了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昨日让我去衣阁中转一圈,说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兰若悠闲的摇着扇子道:“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能做出这样事的,大多都是为利益驱使,换做是你。手中急需要银子周转,在听说自己抢来的一套衣裳价值万金之后,你还会舍得将它给毁掉隐藏罪证么?”
“照这么说,你是靠搜出这套衣裳来找到的内鬼?”
“哪需如此麻烦。”兰若无谓的笑了笑,对她指点迷津道:“这件衣裳,你碰过对么?”
周盈点点头,只觉得他这问题问得有些莫名其妙。
兰若忽然笑得十分开怀,摇着手中小扇道:“但凡你碰过的东西,即便是烧成了灰。我也能寻到那灰被洒到了哪里。”
周盈一时有些反应不过了,隔了半晌才想起点什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因为碰了一下他给的香囊就芳香四溢到现在的两根手指,再抬头时眼中已经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就好像面前的兰若突然长出了两根犄角。变成了一个怪物。
确实是怪物,若是正常人,又有谁会调配出这样持久留香到顽固的香料。
“有什么能洗掉这味道,给我。”周盈脸色变了几变,不可控制的黑了下去。
“这味道你不喜欢?可我觉得很配你。”他清嗅了一下透过空气传来的甜香,神情愈发满意:“现在它越来越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