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得则欲失,强求?还是放生?——炫的脑海里闪现的就是这一句话。
他看着母亲目光中疼爱的切切期盼,终于懂了,笑了起来:“它们的心愿应该是回到海的怀抱里吧。”
所以,他又走到水槽旁,把它们归还原位。
“我回去看看木木,也许她醒了……”
炫走了,留给流川夫人一个淡然的背影,在樱花树下,浸成一种伤痕……淡色的哀泣……
他的笑,其实并不快乐;但是即使并不快乐,他也依旧保持着一种微笑。
在流川夫人的脸上,轻轻的滑下一滴眼泪,泪在樱花瓣坠落的同时,缓缓地滴落,喃喃自语:“炫,有时候你过分领悟的聪颖,伤的还是自己的心——因为懂得多,所以愁绪也繁。”
她的另一个儿子呢,听闻,在中国,他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重门深锁,三天了!
中国•帝国威廉
左恩,一直把自己反锁在木木的房间里,有时候他会出来,但他抓到谁只会问相同的几句话。
没有人可以回答,因为解铃还须系铃人。
“洪伯,你说她还会回来吗?她的东西还没有拿走,所以还会回的对吗?”
左恩对着洪伯,说着这三天来一直重复的几句话。
在烛台昏黄的笼罩下,他的变得峭瘦槁木,黯淡无光;眼眶已失去往日的神彩,墨色深陷;微扬的薄朱唇,苍白脱水,泛着皮屑;金黄色的头发,也耷拉着,褪去了往日的金耀,像荒草蒿原,一派枯凋。
他不想点灯,他讨厌光明,他只配陷在黑暗中,独自舔着伤口,即使流着潺潺的鲜血,也要躲藏起来……
洪伯,看着他这个样子,摇了摇头,眼眶里滚烫地炙热,但无语!
左恩,得不到答案;所以,他又慌张地拉着小福询问:“小福,她会回来的,对不对?她以前也离开过,但又回来了,不是吗?对不对?她一定会回来的?”
小福捌过脸,泪水汹涌,直直地灌入脖颈里。
“福嫂,你一定不会骗我的,告诉我,她会回来的!我会等到她回来……回来……”
左恩,扔下小福,又扯着福嫂询问,但好似所有的问题,仅是自己在问自己一般。
他再次掀翻桌上的菜肴,地上一片的狼籍混乱,滴水不进,米粒不食,已三天了,他一直保持着这种凄绝的状态——他不回英国,仅是害怕她回来了,而他却不在;所以他等!等她回来!午夜,窗外乌云滚滚,雷声轰鸣,噼哩啪啦的雨声,下得人心一片的沥泣。
左恩走出木木的房间,里面粉红色的装饰还是整洁如初:卡通贴图,水晶小饰品,粉色被褥,蕾丝窗纱,轻纱带蕾丝花饰的小桌布,琉璃花瓶上的小雏菊……一切就像公主的闺房,他一直把她捧在手心去呵护的,可以毁掉任何东西,但不敢去碰触这里,就是因为他一直相信她会回来,所以一直保持着原状。
有断断续续的歌声冲破雨帘,宛若蛇形蜿蜒而来,歌词曲意有着一种嘶哑细碎的心伤:
……要抱你才能够入睡……
……思念你只剩下疲惫……
……爱过你才懂得甜美……
……再爱谁也都无味……
左恩坐在床沿上,脑海里忽现的是以前她回来的情形,她会抱着厚厚的一堆被褥回到房间里,看到陷在黑暗中沉默的他,脸就会变成一个Q版的大头像,双手插腰,大大咧咧的开骂,十分的嚣张:“喂,我说你没事,别老吓人好不好!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会吓死人的,为什么不出声啊,你以为你是一块木头啊?你以为你是一座雕像啊?你以为你是飞天隐形人啊?不知道的人,会被你吓出心脏病的好不好,有心脏病的人,会被你活活吓死的好不好,没心脏病的人,也会……”
可是说到了一半,她又突然间没词了。
她会每天都来换瓶中的金黄色雏菊,她还会说——这些花都是向着太阳的方向开放的,所以你也要一直向着太阳微笑啊……
她的双瞳一片清澄璀璨,好像群星在殒落,映着雏菊,光耀无垠,万般的灿烂。
泪,渐落渐落地从墨镜底下滑落……
刻下一道清冷的光芒……
闪着斑痕……
晶莹的……
泪……
窗外的歌声还在飘荡,像一缕没有家的孤魂……在这冷夜里,有种撕心裂肺的煎熬在吞噬,一寸一寸地撕咬。
……就算眼睛看不见……我的手会记住你的脸……
……世界末日那一天……有你陪在我身边……
……就算耳朵听不见……拥抱就是最美的诺言……
……要抱你才能够入睡……
……思念你只剩下疲惫……
……爱过你才懂得甜美……
……再爱谁也都无味……
她会回来吗?
她曾经大声地对他发过誓——即使你是恶魔,我也会和你在一起的……
难道她忘记了吗?以往的一切都盘旋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你说过,你会跟我在一起的,永世轮回……
脑际里又闪出这句话——快看啊,这花开得多漂亮啊……以后如果你看到雏菊,就能看到我啦!
所以,左恩跟跟跄跄,步履蹒跚,来到下着雨的后花园,看着满园的雏菊,都被急疾雨箭打得东倒西歪,残凋一片,花海枯萎了……
因为她走了吗?所以花也失去生机?
还是花也有心,懂得伤悲?懂得心痛?
左恩,冲进瓢雨内,淋了个干净,这样做可以使自己冷静下来,可以使自己心死,可以不用再强逼着自己去面对现实——三天了,她没有……没有……没有回来,是真的,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