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木先生拍桌叫道:“好诗!好诗!当今文坛,诗词堆砌过度,繁华浮躁,此诗简朴工整,远胜其他,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仅此一句,即可传世千年,好诗!好诗!好诗!”
巨木先生连声称赞,稚真先生却叹道:“此诗优美工整,塞外风光,尽落其中,可老夫最喜欢的还是《将进酒》。”
俩人旁若无人的议论着评述着,厅中其他客人安静的听着,没有人插话打断。
巨木先生略有两分意外,这首诗已经让他很意外了,可稚真居然说那《将进酒》更好,意中更有比压诸生之意,这让他大为好奇。
大晋文坛兴盛,才俊之士层出不穷,脍炙人口的诗篇也同样层出不穷。但稚真却认为,现在文坛的趋势有失偏颇,过于看重辞藻的华丽,人人都在堆砌,期望剑走偏锋,以诡道取胜,却不想,诗文的本意是弘扬正气,以直取意,所以,当今诗词多有轻视,今日却如此推崇此诗,令他好奇愈浓。
正说着,小丫头抱着坛酒上来,从小丫头吃力的样子看,这酒不轻,妈妈深怕她洒了,连忙过去接过来,送到巨木先生和稚真先生桌上,又赶紧吩咐小丫头拿酒勺来。
稚真先生却叫住她,让她拿两个碗来,要那种大碗,土碗。
这下不但妈妈一头雾水,就连巨木先生都有些疑惑不解,桌上乳白色的细致均匀的酒壶,精致小巧的酒盏,不用,却要贩夫走卒用的粗鄙土碗,巨木先生心中更加瘙痒难耐,连声让妈妈上土碗。
稚真拍开封泥,提起酒坛,一股凛冽刺鼻的酒味就在大厅里弥漫,稚真端起土碗一饮而尽,连喝三碗,巨木瞧着有趣,端起酒坛给他倒添上,三碗过后,稚真先生略有酣态,拍腿高歌: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戈公子,端木生,
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佩,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一曲歌毕,满座皆静,稚真兴起,干脆抱起酒坛,就着坛口长饮不歇。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好气势,好气势,”巨木皱眉品鉴:“人生得意须尽欢,千金散尽还复来;气势更胜,这戈公子,端木生,何许人也?”
“戈公子,秋云大将军二公子,秋戈,端木生,乃大将军长史端木正,”稚真抱着酒坛,醉眼迷离的说道:“据无明言,那商人被秋戈和端木正请到花溪河上,于花舫中所作。”
巨木轻轻哦了声:“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绝!妙!畅快!直透心肺!”一拍方桌大声喝道:“拿酒来!烧刀子!老子要喝烧刀子!”
满座皆惊!巨木这样的名士居然暴粗口,而且还是此等高雅的青楼,可略一回味,好像只有这样说,才够味!
众人依旧品味未醒,犀锋已经拍桌大叫:“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痛快!痛快!烧刀子!烧刀子!老子也要烧刀子!”
众人醒悟过来,一时之间,厅内叫酒声不断,“烧刀子!”“老子要烧刀子!”此起彼伏,妈妈惊喜万分,赶紧吩咐人去买酒。
“此诗一传,凉州烧刀子必大行长安!长安城满城皆醉!”巨木手里拎着从稚真手上抢来的酒坛,抹了把嘴边的酒迹,哈哈大笑。
“那是!老夫初见此诗,以柳林佐之,”稚真眯缝着眼,醉醺醺说道:“后无明传书,说以凉州烧刀子佐之味更浓,老夫试之,果然如此!”
巨木端起酒盏喝了一盏女儿红,温厚缠绵,却索然无味,将酒盏推到一边,双手抱起酒坛,酣畅长饮。
柳寒心念一动,大呼失策,早知道这样一首诗居然能让凉州烧刀子畅销,那无论如何也要带一批烧刀子到长安,趁着这股热乎劲,小赚一笔。
巨木将酒坛重重放下,醉眼迷离的看着稚真:“不知道这诗谁人所作?真是商人?了不起,了不起,老夫一向厌弃铜臭,没想到铜臭中也能出此等人物,这大慨也是天生我才必有用。”
稚真忽然皱眉,忽然扭头看着柳寒:“无明小老弟书中所言,此商人姓柳,刚自西域归于凉州,说是要上帝都..”
柳寒强压心中的兴奋,这两首诗还真发挥作用了,老子踢开了士族的门,想着坐直身,冲巨木先生和稚真先生深深施礼:“小子狂妄,多谢两位先生品鉴。”
“哦,还真是你!”稚真先生大喜,勉强直身回礼,呵呵笑道:“无明小老弟对先生大为推崇,闻听先生上帝都,老夫还叹息不能与先生一晤,没成想居然在这里相遇,先生请移步同坐。”
一言既出,满厅皆惊,士庶不同坐,此为古礼,也是士族的规矩。而无论稚真还是巨木,都是响当当的士族阶层。
更何况,与这样的名士同坐,那就意味着身份认同,能同时得到两大名士的认同,不消等多久,明天,柳寒便能名满天下,如果再有人推荐,被朝廷征辟为官都没什么问题。
而且,就在刚才,巨木与子贤的父辈还是好友,可依旧没有邀请他同坐。
羡慕嫉妒恨,各种滋味交织在一起,子贤等人更是沉默,大厅内的气氛沉闷且紧张。
柳寒完全能感觉到这些目光包裹的情绪,他整整衣冠,起身就要过去。
“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