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誕在心里冷笑,他完全知道俩人要的是什么,无外几:其一,排除那些商家,让他们以便宜的价格拿到扬州盐田;
其二,盐税要降低,最好只有一成盐税,而且在最初三年免税;
其三,朝廷要将荆州、青州、冀州、豫州等地划入扬州盐的专卖范围,禁止其他河东盐、蜀盐,进入。
至于什么盐田破损严重,投入巨资,不过是后面的托词。
句誕在最初看到这个建议时,差笑出声来,这帮家伙胆子实在太大了,居然敢向朝廷伸手,居然敢如此狮子大开口。
出于谨慎,句誕没有将建议文扔到他们脸上,而是推脱先看看,可没几天,扬州数个门阀世家,甚至连淮南王长史都提醒他,要多采纳扬州士民的建议,他这才察觉出意思,连忙派人打听,结果这蔚老和璨公名义上是粮商,可实际上,俩人的背后各有门阀世家,璨公的背后是江南陆家和虞家,蔚老的背后是扬州门阀张家,甚至可能还有淮南王的影子。
这个发现让句誕不敢轻举妄动,转过头与顾玮商议,顾玮却不置可否。
对顾玮这个副手,句誕也看不大懂,他当然清楚顾玮是潘链的亲信,不过,此次下扬州,皇帝却将掌控度支曹的他派出来了,这开始让他有些不明白,潘链掌控尚书台,宫里有太后支持,即便皇帝都要忌惮三分,可皇帝却将他刚提拔的亲信派出来,让延平郡王接任度支曹。
这是对顾玮不满,还是要削潘链的权呢?
句誕出身门第不高,常年官场历练,对官场的风向很敏感,立刻觉察到皇帝的态度可能有变。
从离开帝都开始,句誕便在试探顾玮,可顾玮的口风很紧,半风声没露。
句誕开始还比较担心,虽然皇帝的态度可能有变,但潘链毕竟依旧是尚书令,依旧权倾天下,如果,顾玮要与他为难,这扬州的事,还真不好办。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顾玮居然没给他找一麻烦,全程配合他的举措,而且还利用他在士林中的影响力,到处宣讲盐政革新的好处,希望士林支持盐政革新;在具体举措上,也多附和他的建议,偶尔有什么主意,也都与他商议后,得到他同意才由他宣布;若他反对,顾玮也绝不坚持。
最初,句誕还多了个心思,顾玮如此配合,将来盐政革新若成了还好,若是失败了,全部责任便是他句誕的,于是,便放了部分权力给顾玮,故意让他去作些事情。
就像今天,顾玮便去见方震。
漕帮,在江湖上很怪,他是个江湖草莽帮派,可朝廷又认,将至关重要的漕运委托给他,可另一方面,朝廷又从未给漕帮一个官方身份,所以,他现在就是个半官半草莽的身份。
由于与商人们的条件没谈妥,拍卖会便不敢轻易举行,顾玮便建议利用漕帮,让方震来打破僵局,句誕觉着这个建议不错,便顺水推舟,让顾玮去办。
一时之间,句誕思绪连篇,可面上依旧保持矜持的笑容,喝了两口美女送的酒,句誕才淡淡的:“今晚夜色不错,这南方与北方的夜是两种不同的韵味,蔚老,璨公,有些事急不得,这跟品酒一样,好酒都要慢慢品,才品得出味道,你们是不是这个道理。”
蔚老和璨公微怔,随即陪着笑,连连头:“大人得是,大人的是。”
同一时间,顾玮却在方氏茶楼与方震喝茶,方震显然很看重顾玮,不但将整个茶楼腾空,还让他那年青的妻子在楼里操琴,俩人便在琴声中聊天闲谈。
俩人好像都没谈正事的兴趣,先从扬州的风光聊起,方震向顾玮推荐了几个扬州的古迹和风光,建议顾玮去看看,随后又起扬州的特产。
这样闲聊了半天,才到正事上。
“方帮主对朝廷的盐政革新怎么看?”顾玮问道。
“方某乃草莽中人,对朝廷的大事了解不多,”方震先笑了笑,才:“不过,到盐政,方某还是多少懂一些,朝廷此策好倒是好,不过,狼多肉少,谁都想插上一角,顾大人,此事恐怕不好办。”
顾玮头,今天他依旧是一袭月白便袍,头上也没带冠,而是简单的系了个发髻,不过,这种散漫,又给他添了些许别样神韵。
“方帮主神目如电,”顾玮头叹息道:“朝廷之所以推行盐政革新,目的是为了增加盐的产量,增加府库的收入,但,让我失望的是,扬州商人的胃口太大,导致朝廷策略迟迟无法推行。”
方震默默的喝着茶,这个冬天,他带领漕帮与江南会数次大战,最终将江南会逐回吴县和临江。连续两场大战,让漕帮上下疲惫不堪,江南战事未歇时,便得知朝廷在扬州推行盐政革新,方震曾经动了心思,可随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严齐传书,通报了其中内情,方震斟酌之后,便不敢再趟这趟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