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一家茶馆前停下。外面的装修很一般,也没有挂牌,如果不走进去,根本不知道是喝茶的地方。想必这种地方是靠口碑,口口相传做生意。一般这种地方,都不会差,甚至有惊喜拗。
一进门就有四十岁出头的男人迎出来,很热络,聊天内容听起来跟苏方盛很熟的样子。这是个儒雅的男人,穿着麻布衣裤和布鞋,手上戴着珠子,一看就知价格不菲。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壶陈年老树茶,年月越久越有味道。笑起来也温文尔雅,完全不带侵略性。
应该是事先就打过招呼,留了一间优雅的包间。童心亚坐下的时候,还是没有那么自然,还好有苏暖在,不然她一个人面对苏方盛,总觉得压力很大。
当然,苏方盛和沈远东不同。沈远东气场咄咄逼人,而且话里总有话,老奸巨猾,阴狠毒辣。苏方盛是和蔼可亲的人,脸上的笑容让人很舒服,并且他说话的方式是婉转迂回的,并不会让人觉得反感。但是,这两人都是经历过世事百态、有丰富的阅人经历,童心亚这样年轻又没什么心眼掉人在他们跟前,根本是透明的。
她讨厌这种感觉。
服务生很快来泡茶。光看那手势和姿态,就知服务生是懂茶道的,难怪这地方这么隐蔽还满座。谁都不说话,静静欣赏泡茶。直到每人跟前上了一杯茶,服务生退下,苏方盛提议一起喝一杯。
苏方盛放下茶杯,视线望过来:“心亚平时喜欢喝茶吗?”
“不常喝。而且我不像叔叔这么懂茶,我充其量只能叫牛饮。跖”
“不急,你还年轻,喝茶是一门学问,年龄和阅历到了,自然就懂。就像了解一个人需要时间一样。”他这话,似乎是意有所指。
“是。”童心亚淡淡微笑,他不挑明,她也就不急。
她知道,苏方盛来亲自来找她,必定跟苏亦有关。
可是她跟苏亦的事,当年苏方盛几乎没掺和。在她的印象里,去苏家碰见过他几次,但是不像一般的儿媳和公公见面会客气有礼打打招呼,几乎就没正面说过话。因为彭立娟的态度摆在那,气氛紧张,总是剑拔弩张。
今天他主动来找她,真是出乎意料的事。面对他,童心亚从心底里觉得有些愧疚,不是因为当年和苏亦失败的婚姻觉得对不起他,而是苏亦受伤是为了她。将心比心一想,他身为一个父亲,看到儿子如此的遭遇必定心疼不已。
但是,他会怪自己吗?
童心亚心里没底。虽然苏方盛和气有礼,但是就因为这样才让她心里打鼓,她没接触过不了解他的性格,说话的分寸也不好把握。
“三年前,身为父亲没能关心你关心苏亦,我一直觉得很遗憾。”苏方盛目光笃定,不容人随意应付。
“……都过去了。”他突然提起过去,童心亚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一下,觉得她也只能说这么一句。
“苏亦从小就很有主见,自己的事情从来都是他自己拿主意,我们也不过多管束因为知道管不了,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会隐瞒结婚这事。那时候知道你们结婚的事实,确实很生气,其实也是生自己的气,身为父母连儿子的婚姻大事都不能把关确实不满。后来想开了些,觉得只要你们能好好过日子,那也行。可是后来你来家里,突然突出要离婚,才觉得情况可能比我想象中要糟糕,我想好好找你谈谈,但是没想到你那么快就离开了南城。”
说完,苏方盛淡淡地叹了一口气。
“……”
这一次,童心亚没吭声。关于当年,她从没后悔做出离婚的决定。不管伤害到了谁,那段婚姻里最大的受害者是她自己。所以此刻,苏方盛这番话,她只当他是平淡叙事,不掺杂其他情绪。
“我这几年一直在想,如果当时我工作没有那么忙,能抽出时间好好关心你们一下,是不是就不会是如今的结局,当然了,听起来像是借口,但当时是真的忙。”
苏方盛这番类似忏悔的话,倒是把童心亚惊到了。
她以为苏方盛就算不像彭立娟见了自己就火冒三丈,但是态度也不会好太多。毕竟当年为了能尽快离婚,她把自己说成了一个一无是处的拜金女,狠狠地刺激了彭立娟一番,相信这些话过后必定添油加醋传到了苏方盛的耳朵里。而且她当时口气绝决,说离婚这事毫无协商的余地。她这样的态度,大概没有哪个公公会喜欢。
“我当时以为你们离婚是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再听了听他妈妈的说法,觉得离婚也许对你们不是坏事,至少你们还年轻,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包括婚姻。但是,苏亦这三年把自己逼成工作狂人,不近女色,跟他妈妈的关系一天天恶化,我才发现,他原来是放不下你。”
童心亚看着他,不卑不亢,“叔叔,我到现在还是觉得,离婚是我和苏亦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