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到雪香堂,李氏失手摔了心爱的铜胎掐丝蝶纹海棠手炉。
手炉‘啪’一声摔在地上,清脆的声音震的李氏浑身发颤脸色煞白。
她木呆呆盯着地上,眼睁睁看着手炉镂空雕花的盖子掀开,往前滚了几滚才停下,失声惊呼,“婆婆这是……在敲打我啊!”
她猛地一手拽住身边站着的王妈妈,双目圆睁声音尖利,“她这哪是仗毙个丫头提醒下人别忘了规矩,这是在明明白白打我的脸啊!”
“我昨日刚请绿云帮个小忙,今日她就急吼吼的把人打死!二弟妹前几天还从绿云那打听老太太的行踪,赏了一支三分的金镯子,老太太怎么忍了?别告诉我她不知道!”
“她是故意的!她是故意的!这个老虔婆,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大家,她不中意我这个媳妇!”
“太太……大太太!”王妈妈紧紧搀住李氏,力度很大,箍地李氏胳膊生疼,她凌利的眼神杀过去,王妈妈生生忍住了满脸悲戚,字字揪心,“虽是在咱们屋里,说话也得小心啊!”
是啊……这是在纪家,不是在李家她的闺房,一点点不注意,话传出去……
李氏闭上眼睛,咬牙忍住了鼻里酸意,无力坐回软榻,“当初安哥儿还小,她让我安心照顾孩子,担心我累到没让我管家,我听了;安哥儿长大一点,才华横溢是全家人的骄傲,她要我看好守好,我听了;安哥儿病了,她说做母亲的比谁照顾都妥贴,孩子病能好的快,我听了……结果,我的安哥儿去了,纪家……我这个嫡长宗妇竟然一点手都没沾!我那么听她的话,也不过用这点好换来把那个扫把星赶出府!”
“我娘家说的有错吗?哪家的嫡长宗妇不掌家?她抵不过伦常压力,分了我一点管家权,转头就让夫君把那扫把星接过来膈应我!扫把星回来第一天,就故意打我的脸!”
“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我就不该是太仓李家的人!不该有娘家!我就该是小门小户眼皮子浅不知礼仪的村妇!那样她就有理由为所欲为了!”
李氏低吼着,越说火气越大,顺手一掼,把小方桌上的茶点全部扫落,碗碟茶盏碎了一地。
听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再看一眼地上的碎渣,李氏气才顺一点。
王妈妈也没叫人,弯下腰亲自收拾起来。她年轻时就是做丫鬟的,这些事做惯了,麻利把东西收拾清,重新倒了杯热茶递到李氏手里,“太太消消气。”
李氏喊了半天口也干,喝了几口茶,把茶盅用力在桌上一放,吊梢眉高高扬起,眼睛锐利,“有那扫把星一天,我就消不了气!”
“看看看看,太太也知道,千错万错,都是九少爷的错,不是他突然回来,太太哪能碰上这糟心事?”王妈妈微笑着给李氏拍背,微丰的面容显的人和气柔软,李氏的怒气消了一大半,撇撇嘴,“他算哪门子少爷。”
“是是,奴婢说错了,”王妈妈做势打了下嘴,笑眯眯的把收拾好的手炉塞回李氏手里,“今年冷的太早,才刚十月,就离不得炭火了,太太还是紧着自己,别冻着才是。”
李氏冷了眼,轻哼,“这个家里,还有谁看到我这个大太太!”
“太太……也莫要太钻牛角尖了。”王妈妈侧立在软榻前,声音幽缓,“我只问您,哪家婆媳是真正亲亲热热,一点矛盾没有的?”
李氏眼波动了动,笑的意味深长,“没有,真有,也是做出来给人看的。”
“这不就结了?谁家过日子,也有牙齿碰到舌头的时候,老太太是有自己的心思,可是这个家,这伦常舆论,可不是以老太太的心思变的。只要太太您不犯错,全族人看在眼里,会容老太太欺负您?不让您掌家?真到那份上,咱们舅爷也不让啊!”王妈妈给李氏细细分析,“咱们哪,不做那种打老鼠翻了玉瓶的事,扫把星配得上太太您这金贵身子碰?”
“自是不配!”李氏咬牙呸了一声,“什么东西!”
“您是嫡母,他是庶子,不听话,好好教就是。”
“你是说……”李氏端坐,眼睛微眯。
“方才刘妈妈回来,说那位病了,要看大夫。”王妈妈凑到李氏耳边低声说,“您是嫡母,既然知道了肯定要请大夫……这天干物燥的,那位没准是上火了,得清清静静饿几顿……再不好,可以给好药嘛……”
李氏抚着掌心,缓缓点头,眸里闪出微寒笑意,“你说的不错。庶子不懂事,我这个嫡母可是好的……”
“你说……老太太杖毙了绿云?”二房高氏正理陪嫁铺子的帐册,大丫鬟采青低声说着听来的消息,“是的太太,奴婢听洒扫的下人们说,血流了一地,惨叫声传出老远,特别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