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岳泽闭上了双眸,内心无比酸涩,脸上却依旧看不出任何表情。
墓室内物品摆放整齐,两旁燃着红烛,灵牌前也是擦拭的一尘不染,一看就是有人经常来收拾打扫。
乞颜昊仪带了一壶酒,一排红烛,还有一盘吴国的点心,他仔细的将这些摆在白子岳的灵位前,点蜡烛,上香,然后就在灵位前站定。
“子岳,我来看你了……”乞颜昊仪说着,拿出酒壶,又拿出三个酒杯,将其中的一个酒杯斟了小半杯。
乞颜昊仪端起了酒杯,“子岳,这是你喜欢的吴国清酒,你尝尝……”
白岳泽在一旁听着只觉得奇怪,白子岳前世何时说过自己喜欢吴国清酒?或许,只是乞颜昊仪自己猜测的?
乞颜昊仪端起酒杯,白岳泽本以为他要将酒洒在白子岳的灵位前,却没想到乞颜昊仪转身将酒杯递到了自己的面前,“我特意派人寻的吴国清酒,你尝尝,看看这酒如何,看看子岳是否会喜欢……”
白岳泽一愣,也没有多想,直接接过了乞颜昊仪递过来的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味道如何?”乞颜昊仪低声问道。
白岳泽细品道,“清爽淡雅,好酒……”
“可喜欢?”
白岳泽想了想,“还好。”
乞颜昊仪微微一笑,又拿出一个酒瓶,将第二个酒杯斟了小半杯。
“这是梁国地道的高粱酒,也是子岳生前喜欢的,你品品看……”
白岳泽品了品,说道,“香醇浓厚,不错……”
“可喜欢?”
“还好……”
“再品品这个,梁国的马奶酒。”
白岳泽依旧一饮而尽,咂咂嘴,有些意犹未尽。
“如何?”
“还有吗?”
“有,但是你身子未好,不能多喝。”乞颜昊仪笑了笑,将吴国清酒与高粱酒全部收了起来,只留下了马奶酒,然后仔仔细细斟满了三杯,放在了白子岳的灵位前。
乞颜昊仪端起了一杯,看着白子岳的灵位,缓缓说道,“子岳,现在霄儿已经长大了,也懂事了……”
“现在内乱平息,大局已定。乞颜质律已被囚禁,乞颜德光已死,当年害你的人,都有了应得的报应。我终于为你……报了仇……”
“当年我不该说气话,随意误会你与阿泰……子岳,你可曾原谅了我……”
“子岳,我曾在你面前发过誓,待内乱平息,为你报了仇,我就将霄儿托付给阿姐,然后跟你而去……但是今时今日,我恐怕要食言了……”
“岳泽他,为我付出了太多……”
“这辈子剩下的时间,我想与岳泽共度……你会不会怨我?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下面这么多年,你心中会不会恨我……”
“子岳,子岳……奈何桥上,可否再让我见你一面……”
“子岳,以后每年,我都会带霄儿与岳泽来看你。只盼子岳你肯入我梦中,来看看我……即使不肯原谅我,来见见我,也好……”
乞颜昊仪先前敬上的三柱香已经燃完,炉烬如霜,沉甸甸的落在了香炉里。
“子岳,子岳,你说,你我来世,还能否再见……”
乞颜昊仪端着酒杯,把酒一饮而尽,继而默默的闭上了双眼。
白岳泽站在乞颜昊仪的身后,心中百般滋味,窒息的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乞颜昊仪双眼已经泛红,他将三炷香递到白岳泽的手旁,又摸了摸他的头,哑声说道,“岳泽,也去给子岳上柱香吧……”
白岳泽接过香,一抬头,却见乞颜昊仪直直的看着自己,他的目光深不见底,似乎又是穿过自己,飘渺间不知望向何处。眸光的深处似有汹涌的波涛,几乎要将自己吞噬殆尽。
白岳泽一个愣怔,头上一晕,身子晃了晃,手中的香险些落在地上。
“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乞颜昊仪慌了,赶忙将人搂在怀中,问道,“刚刚不该让你饮酒,若是不舒服,我这就带你回去!”
白岳泽稳了稳身形,一手扶着额头,艰难的回复道,“无事……难得来一次,该做的,还是要做的……”
“岳泽……”乞颜昊仪忽然发觉,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乞颜昊仪扶着白岳泽将香插入了香炉之中,按照礼仪,进香的人还应该鞠躬三拜。白岳泽正要拜,却被乞颜昊仪拦住了。
白岳泽正想说自己身子无事,鞠躬还是无妨的,但是他在一抬头,却呆住了。
乞颜昊仪虽然从刚才就一直低着头,但是白岳泽趁着墓室中通明的烛光,还是能看见乞颜昊仪脸上的水痕。
乞颜昊仪觉察到了白岳泽的疑惑,赶忙将头转到了一边,想不动声色的抹去两颊的泪光。
白岳泽却抬起手,慢慢扶上了乞颜昊仪的脸颊。
“木头,若以后再有人说我是妖,你会如何?”
在白岳泽指尖碰触的一瞬间,乞颜昊仪僵住了。白岳泽想将乞颜昊仪的头轻轻转过来,乞颜昊仪却一愣,下一刻就一把将人紧紧的拥在了怀里。
“我不会理旁人说什么,今后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信……”乞颜昊仪声音沙哑的有些发颤。
“你说什么,你都信?”白岳泽闭上了双眼,再睁开时,眸中似乎泛着金光。
“我都信。”乞颜昊仪紧紧的搂着白岳泽,仿佛生怕他会瞬间消失。
“若我说……我就是白子岳,你信吗……”白岳泽静静的站在墓室中,凑在乞颜昊仪的耳边,轻声问道。
乞颜昊仪心脏险些从胸膛中跳出来,他沉默了许久,终于哽咽着长叹了一声,“……我就知道,子岳,你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