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爹放心,女儿不会冒进。现在一堆事情都搅到了一起,好像是个大线球儿看着一片繁杂。须得慢慢抽丝剥茧,才能搞清楚,又有什么人、想要算计女儿去做什么。”
薛彬愣了愣,忽然对闺女挑眉:“这么说,你已经找到了这‘大线球’的线头。”
“差不多,”她可是读者,“女儿已经理出了一条线索。”
薛彬不由叹气:“我还想,马上就去找秦少监……”
“父亲且慢,如果女儿搞不定,再由父亲出手也不迟。”宝钗勾起唇,润泽的唇线晕着淡淡的金光,显得十分漂亮。其实,她的第一反应也是去找秦寒或者明珏,但是——危机危机,是危险也是机遇,宝钗赫然想到:这次能借力打力,也能隔山打牛。
“两位教养嬷嬷那边,请爹帮女儿告个假,就说女儿受了惊,待病愈后再开始学规矩。”
这个不难,薛彬点头:“我会与容嬷嬷和桂嬷嬷说道。”
宝钗却愣住了:“‘容嬷嬷’和‘桂嬷嬷’?”
薛彬又点了点头,不解地问女儿:“怎么了?”
宝钗下意识地捂住肚子,忍笑——她穿的是红楼梦不是别的什么吧?
听到“容嬷嬷”和“桂嬷嬷”,她反射性地就想磨绣花针了,怎么办?
“爹,两位嬷嬷很严厉么?”
“教养嬷嬷向来严厉。”
宝钗继续捂紧肚子:她连簪子也想磨尖了!
好容易忍住了笑,宝钗继续说正事:“对了,还有一事请父亲应允:刚刚那十二匹瘦马,能否交由女儿处置?”
“什么?”薛彬觉得荒唐,因为他反射性的思维是:女儿莫不是缺粗使丫鬟了?
“还有,娘那边……还请爹多多‘美言’。”
闺阁少女找爹要“马”,真不是什么好事儿,不过说句粗俗的,给她总比当爹的自己收用了好,以母亲的绵软,应该不难接受。
——实际上,宝钗是多虑了。听说女儿要走了侄子送来的狐狸精,薛王氏的第一反应是:马也是畜生,狐狸精也是畜生,都算是生灵……女儿、不至于把她们欺负得太狠吧?
……
华灯初上,秦淮河畔,百香楼中一片婉转旖旎的莺歌燕舞。
最繁华的小间内,精致的鎏金香炉中袅娜旋转着淡粉色的薄烟,就如花娘身上轻薄的纱衣,半隐半露一片雪滑酥|胸,轻纱下依稀可见细腰曼然轻摆,款款若蝶。
扬州瘦马,最引以为傲的便是不足盈握的细腰。
这正是贾琏送去薛家的瘦马姑娘,名为云娘。辗转了扬州、京城、留都,又回到了这烟花风月楼中,却不是被逼的,而是云娘自愿回来的。
薛大姑娘将卖身契还了她们,说放她们自由。可她们自小学的都是伺候男人的本事,除此什么都不会,就如缠绕大树的柔弱藤蔓,离了大树便无法存活。
幸亏薛家还有个擅风月的大爷,挨不住她们苦苦哀求,将她们送到了名闻天下的秦淮河畔,名为卖给百香楼,实际上将卖身银都留给了她们,还说:“把银子收好,过几天,大爷再来捧你们的场!”
云娘觉得庆幸,因为薛大爷与百香楼的老鸨“交情”甚笃,看在薛大爷的面子上,老鸨完全没给她们下马威,第一晚就送了个有钱的大客给她:恰巧是送她们来留都的琏二爷,京城国公府的少爷呢!
贾琏本就风流,娶了个母老虎便更爱偷香窃玉,替内兄走这一趟,一路看着十二个妩媚的尤物却不能下手,那别提多难受了!谁想到薛彬那不解风情的居然不要,这最上等的瘦马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他琏二爷的怀里,软玉温香可不美好?
娇声浪语、被翻红浪,云娘百般的柔媚动人,简直让贾琏恨不能溺死在这尤物身上。一直闹腾到大半夜才歇下,贾琏一番酣足正睡得迷糊,却忽听耳边娇笑:“琏二爷,您来留都到底是干什么的?”
贾琏迷迷瞪瞪的,话便从嘴边溜了出去:“嗯……爷来留都……帮娘娘办事儿……”
“给娘娘办什么差事啊?莫不是,娘娘想让薛大姑娘中选?”
“是、是呢,娘娘希望薛大妹妹进宫……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原不是说给宝玉的么……”
“娘娘希望薛大姑娘进宫啊……”
——这句,传到了薛蟠的耳朵里。
隔着屋子,薛蟠紧捏着拳头,气得脸色发紫:“竟然、他们竟敢……”
妹妹说大舅舅和表姐合伙算计她,自己还不信,现在、现在——耳听为实!
“哎呦,薛大爷小点儿声,香炉燃了半夜,药剩的不多了,别把人吵醒。”站在薛蟠旁边,浓妆艳抹的正是百香楼的老鸨,赶紧道,“薛大爷还想问什么?赶紧让玉丫去问,过了时辰就没药效了!”
云娘也吸了药粉,跟贾琏一样睡迷糊了。贴着贾琏耳朵问话的是一个薛家的仆妇,虽然年纪大了些,但声音依旧柔美,最适合套话儿。老鸨儿都是人精儿,不多听也不多问。她心里有本明帐,薛大爷出手可阔绰,她们拿了银子就得把事情办得妥当,不仅要问出薛大爷想要的话,还得盖严实风声,大被一蒙遮掉所有龌龊,定不能传出有人乱七八糟的瞎话!
这种地方,宝钗当然是不能来的。薛蟠也不知道还要问什么,却听贾琏一个翻身,打了个嗝儿,自言自语似的又嘀咕道:“还有呢……老太太想林妹妹了,让我把人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