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到啊,三年前走过这里的时候还是崎岖的要死的山路,现在这条路居然已经休整的这么好了。”
在宽敞的道路上,走来一个身高两米的“巨人”。
在正午的阳光照耀下,他那巨大的身躯在地上投下浓浓的阴影。
而他举起的右手,却挡在坐在自己右肩上的少女腰侧,以防她从肩上掉下来。
坐在这名巨汉的肩上的少女,有着一头黑色的长发。黑色的双眸中闪耀着才智的光辉。
她的左手上拿着一本硬壳的本子,看上去像是西洋传来的本子,右手上则拿着一直看上去像是金属制作的笔,笔尖也是钢铁般的金属冰冷的材质。
这也是西洋的舶来品,名为“钢笔”。
到了这片土地的能工巧匠之手,立刻就推成出新,成了一种流行的物品。
在旅行的途中,若有什么想要记录的事情,那么摊开笔墨纸砚的时间就根本来不急应对这灵光一闪。
而钢笔的方便携带与那廉价的售价,更是掀起了一场改革的风暴。
只有将学习的成本降下来,才能让知识普及到每一个民众的身上。
这便是本朝的天子所坚持的事情。
泽越止也是真心实意的推崇这个与上古先哲所提出的“有教无类”相同的理念。
能够遇到一个愿意从废除那愚蠢的大辫子发型来决心改革的天子,这何尝又不是一个发动变革的赵武灵王?
改穿胡服的赵武灵王得到了武力上的加成,而改变了象征着固步自封守旧思想的发型的天子,在西方人看来不过是个发型上的变化,可这些外国洋人又怎么会懂得这个国家在数百年前的建朝初期,曾经下达过“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血腥政令?
在有识之士眼中,从发型的变更上,可以看出这一朝天子的变革决心。
已经没人能够阻挡这位天子想要带着这个古老国家跟上时代变化的脚步。
为了能跟上时代的变化,不用沦为如非洲这般惨烈的殖民地、让自己国土上的居民,世世代代都面临着被捉走后沦为客死异乡的结局,无论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仅剩的四大古老国度,还是远在海上,四周被海水围住的日本,都拼命的想要改变自己的国家。
想要赶上时代的列车,成为这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不敢小觑的存在。
要成为新时代的指标!
这是一个多么伟大的时代!
任谁的胸中都会充满了万丈豪情的时代!
大丈夫生于此世,何不带吴钩,收取这关山五十州!
回想起在朝廷发型的邸报上,这位一朝天子所写的文字中的语句,泽越止就觉得这文字中间充满了煽动性。
这个国家的人就吃这一套。
可惜她不是搞政治的材料,上个世界的她也不过是有着善于此道的友人们的帮助,才能成为变革的先驱。
而在面对胸怀天下,如此优秀的天子时,她也能低下头,向他俯首称臣。
“阿余,都中午了……我快饿死了,找个地方吃饭吧。”
踏进四川的腹地后,泽越止才明白所谓群山环绕的深山老林这种说法,还真……不是胡说。
她生长在对岸通商口岸之一的广州城最繁华的街上,衣食无忧的长大后,便带着祝余二人一起上了京城,她在这天子脚下一直住了整整三年后这才出了京,直奔上海这一通商口岸,然后又入了这片土地的腹地。绕着这个国家旅游了三年后,她才再次回了北京,呆了五年后再出了京。
可让她自己都没想到的是,在绕了这片国土的几个重要城市一圈之后,她居然又一次到了四川。
和祝余相依为命的过了那么多年,泽越止早就习惯了和他说上一天的话也得不到半句回应的事实。
习惯了自言自语这种事情还真是寂寞啊。
“好。”
做好决定后,泽越止就伸手一指道路的前方。
“阿余,我们继续向前走!”
在这句话之后,扶着泽越止的祝余立刻加快了脚步。
四川的菊下楼可谓是全国首屈一指的国营餐馆,而菊下楼的镇馆厨师,就是被称为“四川的贝仙女”的阿贝师傅。
但是。
一想到密函上的内容,泽越止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阿贝师傅去世了一个月,她的儿子和女儿也没有足够的等级来继承菊下楼的产业,看来朝廷要新委派一名厨师来治理了呢。”
而且极有可能就是在前不久的高等厨师定职比赛上,取得高级厨师资格的邵安。
泽越止对这个男人的不择手段,与那料理上的才华都报以了肯定。
能够在自己重要的师傅病重的时候,卷了菊下楼的全部财产逃跑——若非阿贝师傅心软没有举告此事,这家伙绝对得坐牢几年。
之后,他又能能通过高级厨师的资格考,获得了高级厨师的定职。
“如果让这种家伙当了菊下楼的新大厨,菊下楼的招牌都要被砸了吧。”
思及此处,泽越止就只能叹一声好人没好报。
不过啊,阿贝师傅的死法,还是有待商榷之处。
想到这里,泽越止就觉得有些难办了。
该怎么办呢,黑暗料理界。
怎么处理这群潜伏在全国各地的组织……才比较好呢。
“天子……还真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啊。”
泽越止摊开手上的笔记本,写下了一行字。
——到达菊下楼。
中午时分的菊下楼,在失去了大厨阿贝师傅后,依然客似云来。
老主顾们都很照顾这家失去了主厨的餐馆,而新客人们也没有减少数量,也依然有不少人慕名而来。
而今天却来了两个奇怪的客人。
身材高大恍若巨人的大汉,以及个子娇小的少女。
“嗯……不知道该吃什么呢。”
泽越止看着挂在店上方的牌子——每块牌子上都写了菜名。
这似乎是每一家国营餐馆都具备的特征了。
“是呢,那么,推荐本店的特色菜如何?”
招呼客人的年轻女性,似乎正是阿贝师傅的女儿。
“可以啊,对了。”
泽越止指了指席地而坐的祝余。
“给我的同伴先来两桶饭好吗?”
虽然一下子要两桶饭听上去真是太可怕了,但是配上祝余那庞大的身躯,这么大的饭量却一点也不让人感到意外。
很快,菊下楼的推荐菜就一盘盘上了桌。
泽越止吃着白饭配菜,而祝余则拿着巨大的木勺,挖着直接用桶装上来的白饭大口的吃着。
菜是很不错的菜,平心而论的话,这饭也煮的非常不错,可是却缺少了阿贝师傅在世时所作的菜带给人的那种……震撼心灵的触动。
在北京的时候,泽越止专门吃遍整个北京的所有大大小小的餐馆。
从路边的早餐摊,再到声名远播至海外的西洋人耳中、名列国营餐馆第一位的北京饭店,她都有吃过。
就连御膳厨房的御菜,她都尝了个遍。
再加上那三年的游历时光,虽然说不上全部吃了一次,却也可以说是将这片土地上知名的餐馆的名菜基本上都尝了一遍。
而她能很肯定的是,这种深藏在料理中的触动,只有在那些浸淫厨艺数十年的天才厨师所在的菜中才会出现。
“吃饱了吗?”
泽越止吃完后,问了一声祝余。
他非但将这两桶饭全部吃完,而且正在风卷云残的消灭着桌上她吃剩下的菜。
而祝余则很诚恳的摇了摇头。
要想填饱祝余的肚子可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虽然在清理吃不掉就要浪费了的食物时非常派得上用场,可是在赶路的问题上,就会造成旅费的开销过大和路程的拖延了。
虽然旅费的问题可以公款报销,可是每次都要面对财政官那充满了嘲弄的同意书还真是一场灾难。
在这个世界里,泽越止觉得自己的汉学水平有了骇人的显著提高,最起码她敢说,在原来的国家里,能够背下的人,除了专门研究中国古代文学的学者外,没人会想要去看这种全是汉字的文学书。
“不好意思,请再给我来一桶饭。”
说出自己所需的东西后,泽越止没好气的点了点祝余的额头,有些生气的抱怨:“你啊你,真是的,吃这么多的东西,如果不是我们的旅费还管够,怎么养得起你?”
正在这时,忽然店内传来了有谁掀桌的巨大声音。
“你们在开玩笑吗?”
掀桌的那个男人有着一头白发,左眼上所带的眼罩遮不住他眼睛和脸上的烧伤。
看着这场闹剧,泽越止心中立刻就做出了判断。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人就是邵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