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姒很是感激姐姐的体贴,她和赵斾的事又哪里是三言两语可说得清的,索性闭口不提。其实除开这件事,真正令她忧心的却是另外的事情。
从黄府回来,她的心情就很沉重,从前她的想法是,只要慢慢的接近那些个曾经与姜家案子有牵连的人家,总会找到些蛛丝马迹的,她也做好了心里准备,交际应酬时,即便受再大的委屈她也能忍得住。可当真正踏入那个圈子,才发现一切和她自己想象的相差甚远。
因为门弟观念,她的身份摆在那,那些个官家太太奶奶们面上说得再是漂亮,可也难同她交心,她光是一想到得花上无数的心力和时间周旋在这些妇人之间,最后可能得到的很是有限,内心就涌上一阵阵的无力感。
可是若不这么做,还能有什么法子可想?若她现在否认自己,那她从前将谭吉夫妇弄到京城来经营了这些年,岂不是都白费了心力?
可她转头又安慰自己,姜家的案子当年牵连得那样广,里头涉及到的人事只多不少,只要她有心,不拘从这里头的哪一家打开一个缺口,后面的事情她才能有方向使力。
谭娘子隔了两三天后,陆续又接到了几张帖子,那日姚姒姐妹在黄太太家里受到的一应冷遇和排挤还历历在目,因此这几张帖子就有些烫手。
她到底没敢耽搁,心里却不无忐忑,拿了帖子就往姚姒这里来。
天儿越来越冷,才下过一场雪,连着又阴了几日,太阳却迟迟不肯露出脸来。谭娘子搓着手进了屋,姚姒便笑着迎了上来。
“这样的天气,怎地这会子过来了?”姚姒抬眼往外头一瞧,就见呼啸的北风把院子里几株光秃秃的树木吹得吱吱作响,见谭娘子脸上冻得通红,忙吩咐绿蕉去厨房做些热热的点心汤水上来。
两人边说边进屋,屋里烧着炕,又摆了炭盆,谭娘子进来便把披风给脱了,姚姒便递给她一个小手炉,谭娘子身上暖和过来了,便从袖袋里拿出几张颜色不一的帖子朝她递过去,“这两日陆陆续续的又收到了些帖子,就赶紧的给姑娘送来了。”
见屋里没人在,谭娘子边说边覤了眼她的脸色,便斟酌着道:“若是姑娘不愿意,也不要一味的勉强,姑娘若是信得过我,只管交待了我去办,若再来一回前儿的事,只怕我再无颜见姑娘了。”
“说这些做甚,哪里就那样经不起了。”姚姒翻开帖子看了看,都是些和谭吉有着那样关系的人家。
她合上了帖子,很是正色的朝谭娘子道:“你不必介怀那天的事情,从我安排你们到京城来,便是在为着今天铺路。”她叹了口气,提壶给谭娘子倒了杯茶,很有些推心置腹,“那天回来后,其实我也曾动摇过,倒不是为着受这些委屈而觉得难过,我就是觉着害怕,外祖父的案子当年闹得那样的大,早已物事人非,怕做这些功夫都是些无用功,也累得你们跟着我受苦;可我更害怕什么也不做,只是一想想远在琼州岛的姜家那些人,可能正在受着难以承受的苦难,我就不允许自己害怕。”
谭娘子叫她这番话勾惹了出无限惆怅,当年的谭家在福建不说呼风唤雨,可也是富甲四方一个大族,后来斗然间叫朝庭抄了家,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好好的一个家叫弄得家不成家,可丈夫和自己还是在这条振兴家业的路上孜孜不倦的努力着,在很多方面,她们何其的相像,越是苦日子的熬着,反而叫人越能生出些孤勇。
“姑娘,这里头有多苦多难,你说的我都明白。当年谭家瞬间没落下去,若非太太拉了一把,我和相公还不知道在哪里受苦。可这么些年来,我和相公也从未放弃过振兴家业的这个理想,但凡有一丁点儿的可能,我也希望姑娘也不要有所动摇。”谭娘子便劝她,“若实在不行,便去请赵公子帮忙,姑娘也别把自己逼得太狠了,咱们慢慢的来。”
姚姒便摇头,“五哥有五哥的难处,若能帮得上忙,他是一定不会推脱的,只是这件事里头涉及的太过复杂,我一时半会也不知怎么同你说,姜家的事情,只能由我们这样在私底下暗着来。”她到底没把话说得明白,这件事不过是帝王的一点子私心,为了保全一个儿子而冤枉了一个耿直的臣子,若是赵斾有什么动作,首先头一个不饶的便是皇帝。
屋外,姚娡定定的立在厚布帘子下,脸上一片怔怔的神情。她从来不知道,妹妹心里竟然藏了这样多的事情,而她这个做姐姐的,何曾为妹妹分担过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