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本已经被磨平了脾气,却仍然忍不得别人对李耀不敬,于是挺直了背,朗声道:“臣妇的夫君,便是陛下亲封的璃王,也是公主殿下的皇兄。若是论起常理来,公主还应当称我一声七皇嫂。”
“兄长?李耀?哈哈,哈哈哈哈……”九公主笑了一会,面色变得赤红:“李耀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我叫他一声‘皇兄’?你又算是个什么玩意儿,敢自称是我‘皇嫂’?”说着就猛烈地咳嗽起来,身边跟着的嬷嬷赶紧劝道:“公主别激动,仔细身子。”
九公主慢慢止了笑,深深吸了几口气,拨开那嬷嬷,上下打量了一番长安,眼中带着讥诮之情:“听说你还是柳晏的嫡亲孙女?真是可悲,你看看你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别说是上品了,就是连普通的成色都及不上。”
长安摸了摸头上戴着的金饰,她当然知道这都是普通的首饰店里的货色,成色样式都只是一般,但她一点儿也不恼,反而觉得心头暖洋洋的。
其实长安出嫁之时,母亲悄悄地陪了两箱嫁妆给她,里头不但有贵重的器具首饰,京城里头的两处房契,京郊的地契,就连父亲最中意的那副《醉卧积山图》都放在了里面。只不过为了补贴府中的家用,都被她悄悄换成了银子。
后来李耀发现了这事,心疼的不得了,当天就去为她买了一套饰品,交到长安手中的时候,面带愧色:“不是什么精致的玩意,你是柳府嫡女,母亲家又是凉州首富,只怕看不上,但多少是我的一片心。”
柳长安当时满心的欢喜,只觉得李耀至情至义,自己此生有靠。她何曾想到李耀将自己的全部嫁妆,包括房契地契,都拿去经营自己的势力了,却用一套低廉劣质的金饰就打发了长安。
“公主生长在宫里,当然是不明白,得‘情’一字,便胜过世间一切的名利。有些人虽然穿金戴银,但终其一生都只能靠这些东西来获得片刻的欢愉,至死都不明白何为‘情’,难道不可悲吗?”长安听到九公主的话,只是淡淡地答道。
九公主瞧着她,好像在瞧什么珍禽异兽一样,脸上嘲讽之意更甚:“得‘情’一字?此时此刻此地,你居然口口声声还念着‘情’字……原来真是个傻子!”
长安扬头道:“公主是金枝玉叶,应当是天下万民的表率,如今对待皇嫂却叫‘傻子’,若是传了出去,只怕会贻笑大方吧。”
“贻笑大方的人,可不是我,”李万禾示意抬起辇继续走:“你就继续在这里候着吧,反正你心中有情,想必不会觉得辛苦。”
长安那个时候不明白,只觉得九公主的性子实在是骄横无礼,如今再细细想去,只怕是九公主已经知道李耀同韦双成之间的事,看她就如同看一个笑话一样。
自此之后,九公主每次见到长安都要冷嘲热讽一般,偏她又是皇后娘娘的掌上明珠,长安得罪不起,偶尔回击两句,便会被皇后娘娘变着法儿地整治,后来也只能受着。
如今也不知九公主幼年的性格如何,去给她伴读,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小姐,小姐……”绿衣见长安没有反应,走到她身边轻轻摇了摇她。
“啊?怎么了?”长安这才回过神来。
绿衣好笑道:“已经到了晚膳的时辰了,饭菜都已经在外间摆好了。”
长安吐了吐舌头,这才从椅子上跳下来。
桌上摆了一道芙蓉鲜蔬,一碟子胭脂鸭脯,一碗酸笋鸡皮汤,一小碗粳米饭。长安想了会事情,正巧饿了,不过三两下就就着汤将米饭吃得一干二净。
“慢点儿吃,仔细别噎着了。”绿衣斟了杯茶放在一旁,准备稍微凉一点儿给长安漱口。
“今儿的饭格外好吃,这剩下的菜别浪费,你和翠羽、玉芽将它分了罢。”长安吃得急,觉得喉咙有些不畅,也不等茶凉,端起来就猛饮了一大口。
正说着,翠羽和玉芽掀帘走了进来。
长安于是朝两人招手:“你们跑哪去了,今儿有你们两人最爱的酸笋鸡皮汤和胭脂鸭脯,快点趁热用了。”
玉芽笑嘻嘻地上前看了两眼,这才道:“奴婢和翠羽去看青纹姐姐了,告诉她咱们府中添了个小少爷,她听了不知道多高兴呢,再三的要我替她向小姐夫人道喜。”
长安问:“青纹那里可请大夫瞧过了?什么时候能回院子?”
翠羽答道:“说是再呆上三日,倘若无事,就可以回来了。”
“那便好,这个月里我要协同母亲一起操持阿修的满月酒,还有张罗我的生辰席面,她在的话也可以跟着桂嬷嬷,打打下手。”长安点头道。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