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南侯病故是件大事,虽然靳氏与汝南侯府生了嫌隙,但也没到恩断义绝,不相往来的地步。何况,如今是她是嫁入荥阳侯府,当以夫家为先,而荥阳侯府与汝南侯府乃是世交。
荥阳侯府嫡系凋零,能奔丧的也只有孙辈里张和燕、张启燕、张生燕三兄弟,前二位远在京中,有着张生燕外放在徽州,自然不必舍近求远的来吊唁,如今又未分家,自然也就叫张生燕为荥阳侯府全权代表了。
张生燕与靳氏去汝南侯府吊唁,原没想要带张瑾,毕竟汝南侯府富极一时,届时丧葬仪式必然浩荡,怕吓着女儿。
张瑾自然不肯,满口说着要去安慰赟表哥。
靳氏犹豫再三,到底还是答应了,只着重嘱咐管莺陪着,丧仪人多又杂,好好护着姑娘别被冲撞了。
靳氏既答应了,这些小事张生燕自然不会与妻子唱反调,他看着直冲自己眨巴眼睛的女儿,也就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去到绩溪这日,天灰蒙蒙的,云层翻涌,颇有些阴冷。
一切后事都是早就预备好的,擦洗,换孝衣,设灵堂,出殡,大殓,虽无世子夫人,峻二太太作为眼下的当家人,也将丧仪料理得妥妥当当,事办得很是风光,请了五十一名僧众,说是要做足三十玉天的水陆道场。
侯府外头车马喧嚣,城里城外的达官贵人不计其数,虽说汝南侯府在勋贵里头是三流的,在这南边却是头一等,又因经营得久,攀枝错节。亲眷亲友莫不前来。
侯府内满堂皆白,张瑾跟随在父母身后,由孝子孝孙引领着进去祭拜。因着亲疏,来迎他们的孝子自然是霍其春,孝孙就是霍赟了。
霍赟越过一年,又拔高许多,披麻戴孝着也显现出玉立的身姿。已是翩翩少年郎模样。
周围这样多人瞧着。这对真母子并没有多余的表情,不过互望一眼,给对方长辈见礼后。相互喊了一声。
这场丧事办得既热闹又沉闷,既繁杂又冗长,张瑾跟着众人吊祭后,还得跟着送葬吃饭。不过张瑾是个小孩儿。便是不去也无妨。
她面露疲惫之色,靳氏果然做主不需她去了。让她在府里候着,亲自嘱咐了管莺并秋梧几个丫鬟“今儿不比以往,宅子里人多的很。又并不是后院里头,你们个个都得当心,千万要守好姑娘。若出了差池。我亦不罚你们,只管撵了出去便了。”
众人皆应。靳氏又为张瑾系上了秋色的剪绒披风,这才去了。
因秋梧升做大丫鬟后,办差行事都十分出众,为人又老成持重,被靳氏看在眼里,渐渐也十分放心。如今这样时候,也没像从前一般还使身边的大丫鬟跟着张瑾。
如此一来,张瑾现在身边就只有管莺、秋梧、秋桂,全是自己人。
张瑾倒是想见着霍赟当面说话,不过她是不需要去,霍赟作为长孙孝孙,那送葬是非去不可。因此,她只叫秋梧请了撷秀来说话。
撷秀一来,张瑾首先将满满一匣子的桐城丝枣送与她,这丝枣是桐城独有的,颗颗圆大,色如琥珀,乍一看,倒似一匣子大珠子。
撷秀见了此物,顿时感慨道:“好久没见到这样好的葫芦枣了。姑娘不晓得,丝枣那是外头人的叫法,咱们桐城的人,一贯都叫葫芦枣。”她捏起一颗与张瑾看,笑问:“您瞧像不像葫芦?先头太太在时,最爱吃它……”
张瑾知道,撷秀原是大靳氏从桐城带来了,大靳氏作为名门闺秀,她的陪房自然不少,只是后来有了陶氏,得了霍其春的鸡毛令箭,也就不剩几个了,后来补上的也全是陶氏属意的人。后来那些人,随着陶氏落马,自然也打发了去别处,而大靳氏留下的大丫鬟里,撷秀已是硕果仅存。
因此张瑾也最信任她,愿意交好与她,此时见她伤感,笑着转了话头道:“何止姨娘喜欢,我娘亲也是爱极了,每年要请外祖家的人送许多上好丝枣来,就为解个馋。”
“姑娘到底还小,哪知靳夫人这是解乡愁呢。”撷秀盈盈一笑,又道:“从前太太在时,也有娘家人年年来送这些,如今太太去了,也就再见不着这些了。那日说给大爷听,他还问我什么是丝枣,竟从没见过……”
张瑾见她接二连三的提起大靳氏,大约也是起了乡愁的意思,于是道:“姐姐若是想家了,倒也不难回去一次。我听娘亲说,今年八月外祖母要做大寿,我娘亲必去的,表哥也是做外孙的,自来要去。届时姐姐跟着表哥一同上路,不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