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福先前未觉得冯翠花如何算计了自己,现听她这般挑唆胡大宝,才感觉到事情不对。杨桂香更是察觉到了不对,又听闻是冯翠花告诉的自己丈夫说她和胡全有那一腿,害得她次次都遭毒打,心中无不是怨恨。
原是指望着冯翠花将自己给救出来,却晓得了自己遭了冯翠花的一通算计,胡大福越觉得憋闷憋屈,更是当堂就脏话连篇怒骂了起来。冯翠花哪里希望自己被人这样的骂,何况还是当着县令的面,现在这样的将重点放到她身上来,倒也似胡大福想把牺牲了她好把自己给摘出去,冯翠花便与胡大福对骂起来。胡大宝和杨桂香自然帮着胡大福,这么一来,就演变成了两方对骂的局面。
两方吵起架来倒是将喜儿给撇在了一边,根本顾不上提。也是情绪上来,个个都争得面红耳赤,梗着脖子伸得老长,就差没有动起手来了,连县令接连要他们肃静都懒得搭理。到了最后,只能是衙役上来将两方的人给拉开,分别带下去,才总算消停了。
周耀宗又出去了一回,没多久就回来了,手里头拿着纸墨笔砚,身后还跟着那个先前问喜儿话的男子。他进来便同喜儿说明,“县令大人说,让你做个笔供,画个押,就可以先回去了,到时候有什么事情,会再去找你来。”
“那他们呢?”
周耀宗瞥了一眼旁边的男子,才说,“他们暂时还走不了。”
喜儿便不再多问,而是配合着做逼供,又摁了手印,才由周耀宗送她出了县衙。刘芳胡全他们就或蹲或站在县衙大门口,顶着大太阳等着喜儿,一个个脸都被晒得发红。听到有人出来的动静,他们就已经朝着这边注意过来了,看到出来的人是喜儿恨不得立刻簇拥上来。
胡灵儿和胡庆是最快冲上来的,两个人一左一右一下子抱住了喜儿。刘芳稍微慢了一些,却也上前摸了摸喜儿的头。胡全似乎不太敢走上前,在七八步外就站定了,只看着喜儿,沉默不语。不过,他们并没有忽视了周耀宗。
周耀宗见刘芳看向自己,便立刻道,“没有什么事情了,你们现在可以回去了。等结果出来的时候,可能会再去找来听结果。”
“谢谢你啊,小伙子。”听到周耀宗这么说,刘芳便放下下来,脸上也露出笑意,冲着他道谢。毕竟之前其他人都不搭理他们的时候,是周耀宗特地来告诉他们喜儿没有什么事情的。光是冲着这份心意,都该好好道谢才是。
“没事。”
周耀宗摆了摆手,又看一眼被胡灵儿、胡庆拥着的喜儿,便回了县衙里面去。喜儿他们也没有多逗留,找了个小摊子一人吃了一碗馄饨歇了会以后便往胡家村赶。
喜儿他们是一路走回去的,等回到胡家村的时候,便不怎么的早了。吴英自己端了个木板凳坐在院子里头,手里头端着一盆子什么吃的,吃得正是开心。看到胡全他们回来了,也没正眼瞧上那一眼,却风风凉凉说了起来。
“真是作孽啊,我胡家竟然出来一个这么不知检点的孙女,这叫我以后怎么到地下去见老头子?要我说,光是要点脸面的,都没了清白了,还好意思活着吗?以后就是被人家戳脊梁骨的份了,还不如死了算了,省得一家子跟着遭罪,还不知道人家以后要怎么说我这个老婆子。活了这么一辈子了,我这个老婆子什么时候受过那种憋屈?!”
吴英本该是恨恨的说着,可她却没有半点那样子,反而是悠然自得,说到激动的地方,还不忘往嘴巴里丢点吃的进去,吧唧吧唧似乎吃得很是开心。
刘芳看一眼吴英端着的那盆子吃的,一看就知道她又翻出她做的吃的出来了,还说出这么难听的话……分明是想逼死喜儿!怕喜儿受刺激,刘芳先就三两步走过去,一把抢过吴英手里端的吃的,就往远处一扔,顿时间那些吃的撒了一地,那瓷盆子“当啷”一声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了下来。
“说不出好话的老不死!你还吃个屁!”她也是懒得和吴英理论,直接就这么骂了两句,更没有给胡全半点脸面。
吴英“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刘芳却护着喜儿先进了屋,胡灵儿和胡庆都跟着走了,胡全走在后边,就和吴英说,“你还有没有一点做奶奶的样子?不是想着把孙女卖了就想要她去死,你当我也是死的啊?”
“哼!你自己造的孽!还好意思说!”吴英顶了胡全两嘴,又讲,“有你这样的儿子,也很丢脸!”说着便往外头走,不知道是要去哪里。也没有谁上来拦着她,无论是胡全还是谁都不管她这到底是去干什么。
一直等到天都黑了下来了,吴英被吴巧儿给送回来了。见到刘芳却不见喜儿,吴巧儿便只说,“哎,娘在我那里吃过晚饭了,嫂子就不用再折腾了。”看了吴英一眼后,又和刘芳道,“事情我都听娘说了,大嫂也放宽一点心,这种事情也是没有办法,别自己累坏身子了。要是有用得着弟妹的地方,只管说就是了。帮得上忙的地方,肯定是要帮的。”
吴巧儿向来没有那种好心,刘芳怎么不知道?只是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吴巧儿也不是像是来闹事的,刘芳便没有横着一张脸向着她,不过是说,“没有什么事。”吴巧儿闻言却道,“哎,我懂的啊,大嫂你不说,我也明白。其实啊,毕竟没有真的那个什么……想嫁人以后还是嫁得出去的。这需要说媒的话,我也帮着留意一点就是了,大不了嫁得远一点嘛,那就没有人会指指点点是不是?”
要说一开始听吴巧儿说话,仅仅是碍着脸面不横着向着她,等她说出来这种话,刘芳就没有不明白的了。吴巧儿没有什么好心她原本就清楚,也没有指望过,现在合着,这还真的是一片“好心”,就急着要怎么卖她闺女了?刘芳扫一眼吴英,见吴英一副很赞同吴巧儿话的模样,便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你有这样的好心,就留着给你自己就好了,我们家不需要,喜儿也不需要。劝一劝你,我们家的事情以后还是别管了,不然以后这门都不会让你进!”
吴巧儿还没有说什么,吴英先就不满刘芳这话了,“你在说什么东西?你弟妹还不是一片好心?!你个狼心狗肺的,一点都不知道谁好!”吴巧儿拽了一下吴英的袖子,吴英才没有说下去,吴巧儿还是笑着向着刘芳,讲,“大嫂就先这么认为,到时候要是用得上弟妹,弟妹还是一样会帮的。不管怎么着也绝对不能够看着喜儿嫁不出去是不是?”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简直就是戳到刘芳心里头的痛处了。喜儿为什么能够这么快就回来,为什么什么事情都没有,她还有想不通的么?这个事情讲出去了,还不是谁都不知道,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传得沸沸扬扬了,到时候,喜儿还好怎么说亲事?谁会肯要?就是有那肯要的,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家,她又怎么敢让喜儿嫁出去?到时候要真嫁了,喜儿还不得怨她一辈子么?
“滚滚滚!我们家的事情和你有个屁的关系!”刘芳顿时间就冒出了火气,顾不得这那,更无论关系不关系的,就开始横着赶起了人。
吴英气咻咻进了屋子去睡,吴巧儿顺势乐呵呵回家去了,哪怕仅仅是气到了刘芳,她也很开心了。等到他们都走了,刘芳独自站在那院子里,到底不由自主就为喜儿的将来发起了愁。胡全不知道什么走过来,站到了刘芳身后。
刘芳感觉到身后有谁走了过来,也不需要回头便知道是胡全。这么多年的夫妻,也不是白做的。只是那情分早就变了质,已不再是刘芳想要谈论的东西。胡全特地来找她,比如就是有什么事了,刘芳也不和他多废话直接问,“想说什么?”
“你要不要带着喜儿到其他地方去……”
刘芳听到胡全这话,才转过了身,依然不废话,“钱呢?没有钱,怎么去?我带喜儿走了,灵儿和庆哥呢?留在这里给你和你娘糟蹋吗?”刘芳觉得自己能猜到胡全下面要说什么,这家里能有什么钱,最值钱的就是那几亩良田了,那又不能够卖!没钱,根本什么都做不了,想都不用想。
“要是有钱,我早就带着孩子们走了,都不用你提一句。”
被带到县衙后,过了一天的时间也就是第三天的时候,周耀宗来了接喜儿,说是今天事情会出结果。刘芳没有跟着去,毕竟不方便,这路途也远。最后是胡全跟着去了,他坐其他人的马,除了听个结果以外也是保护喜儿的意思。
审问的过程,喜儿并不清楚。光是看那天冯翠花和胡全互掐且完全不讲理的架势,喜儿认为这过程必然不轻松。她没有问周耀宗事情怎么样了,一来是不觉得他知道得那么清楚;二来即使他知道得那么清楚,她也很快就知道是怎么样了,何况只要她没事,而其他人必然不轻松,那到底是怎么样她便无须太紧张。
哪怕是到现在也没有能够了解到这个朝代的律法的途径,喜儿依然一点都不清楚强|奸到底是个什么罪罚。虽然并不认同这个朝代的很多思想,但是喜儿还是坚定的认为,要读书、要认字,这是最为基本的。只要她想更好在这个朝代生活下去的话,这就是必须的事。
又回到县衙,依然没有允许旁人围观,大堂内,冯翠花、胡大福都在且身上上了枷锁,两个人都是七魂丢了六魄的模样,更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前两天还不是这样,一转眼,他们两个人——无论是冯翠花还是胡大福都便变成了阶下囚,喜儿没法子半点不惊讶。
再次跪倒在了这县衙的大堂里面,喜儿依然觉得十分的不舒服。冯翠花和胡大福两个人已经连半点辩驳的力气都没了,甚至连看都没有看过喜儿一眼,眼里没了半点的神采。不多时,县令出现,很快进入正题,开始了宣判。
整个过程当中,大堂里的气氛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叫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一声惊堂木响便是一句宣判。随着三声惊堂木结束,胡大福、冯翠花、喜儿三个人的命运也尘埃落定。胡大福因有强|奸幼|女的意图,虽未遂,但行迹恶劣,且诬告在先,被判杖责三十后绞死;冯翠花挑唆胡大福强|奸幼|女是为从犯,判牢狱三年,以儆效尤;喜儿无罪释放。
这样的结果,是喜儿在一开始没有意想到,却无疑是很好的结果了,至少对她来说,是这样的。她并非没有怜悯之心,只是她的怜悯之心不想用在这里,用在想害她的人身上。胡大福是自作自受,难道还能怪得了她么?
只是喜儿却也很清楚,自己的爹没了,胡大宝未必能够想得通也说不定会怨恨她和他们家,至于没了丈夫的杨桂香,她就不清楚了。事情发展成现在的情况,不是她一手促成的,却必然是恶人受到了恶报。
喜儿觉得县令未必不知道胡全和杨桂香曾经有过什么的事情,大约是一码事归一码事,而并未混作一团。毕竟,胡全和杨桂香有天大的错,都和她胡喜儿没有什么关系才是。胡大福最大的错,便是没有找胡全报仇,而是找上了她。
这一茬事情终于是过去了。
结果已经出来了,没有在这里继续逗留的理由,喜儿便准备和胡全一起回家去了。她先前一直想着,要怎么才能将煤矿的事情传出去,原本多少担心县令是个不会来事的,现在却没有这种顾虑了。她能够平安无事一大半都是因为遇着了这个确实不错的县令。
喜儿觉得自己之前大概是犯了一个蠢了。她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到,其实她完全可以通过信件之类的东西来和这个县令传一下煤矿的消息。这样的话,县令也不会知道是谁,而这样的好事,他也自然不会当做不知道。
来过县衙这一趟后,倒是瞧见在县衙的大门口有一个类似于邮筒那样存在的木箱子,挂在墙上。听周耀宗说,那是为了方便百姓给县令传递信件用的,提建议或者是有其他什么意见、不敢伸的冤,都可以靠写信来传递。每隔两天都会开一次信封,师爷会先看完全部的信,再将其中重要的送给县令看。
知道了这一茬,事情就更加好办。
又一次没有想到的是,在喜儿和胡全刚刚走出了县衙的大门,有一个老仆人匆匆追了上来,对喜儿说,“姑娘暂且留步,我家大人想要私下见姑娘一面,还请姑娘行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