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几之上,便登时一片片斑斑点点的红渍。
心在烧,心在烧……
他几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打发走的樊哙。
那胸口的千万根针,在被烧裂的心尖上,翻来覆去地绞转。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世上有一种痛,不用刀枪剑戟,却可以杀人于无形。
钟离昧见他吐出的竟然是“血”,急忙上前道:“大王,您忍忍……末将去传军医。”
“昧,”项羽拉住钟离昧,嘴角溢起一丝苦笑。
他阖着双目,声音低到在钟离昧听来那似乎是一种绝望:“孤王这病……军医治不了。”
那双另世间女子只看一眼便会难以错开的星眸,仿佛只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变得黯淡无色。
钟离昧心里难受极了,他从不曾见过这样的项王,战场上万夫莫敌、刀枪不入的西楚霸王,竟被感情折磨到如此地步……
回忆起当年抗秦时,他们在襄城那一战,项王带的是三千新兵,龙且,季布还有他一起随征。面对秦军数万强兵,他们四人勇猛杀敌,带动全军士气。当时同时有几万支箭矢如雨般铺天盖地向项王射去,他身中一箭,还有数百支长戟同时刺向他,有一枪直穿过他的胸膛,他愣是眉目不皱一下,横刀劈死了对方,又将那长枪掰折,直入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
而今日,这个拔得起山,扛得起鼎,亡得了暴秦的汉子,那样的铮铮铁骨,却败给了感情。
他看上去竟是那样的痛……
痛彻生命骨血。
钟离昧握紧项羽的手,安慰道:“大王,此事一定有炸!钟离昧敢赌誓,这绝非是夫人所为!大王千万要保重龙体!”
项羽自嘲苦笑,抬眸凝视着钟离昧,残破而绝痛的声音,便从他的胸腔蔓烧到了喉咙:“你告诉孤王……那荥阳城门高挂的喜字和彩球,难道是假的吗?除了她,谁又会来要西西?”
“这……”
钟离昧一时无言以对,以他对夫人的了解,夫人必是出于对他和军师的保护,才会被胁迫跟卢绾去了汉营。但他眼中的夫人,也必然是宁死也决不会嫁给刘邦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钟离昧一时也想不明白。
项羽很想告诉自己,紫嫣跟卢绾去了汉营是有苦衷。可他不明白,她嫁给刘邦,难道也是有苦衷吗?她带走西西,便是从此与他决绝,不留一丝退路。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有苦衷吗?
这个昂藏八尺的男子,踉跄着步子,走出了军帐。
寝帐中,小雅正在为西西梳理毛发,见到项羽入帐,便躬身请安。
项羽抱起西西,他的额头紧紧与西西相贴,口中沉吟道:“西西,你娘亲不要孤王了,不过她却要你。你比孤王幸福得多,呵……”小雅听着项羽这一番奇怪的言论,却不敢说话,只是偷偷望了他一眼,那神色,是她从无见过的凄楚和绝望。比之夫人离营那日,更伤痛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