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仗队来到乌江边,车内的女子下令全军停在五里之外,不得惊到狼。只许马夫驾驶金鸾车载她与贴身侍女同去。
金鸾车缓缓地靠近黄土坡,狼不安地躁动起来,呰咧着口中仅有的三颗狼牙,全身戒备着,时不时发出对抗的长鸣,似是在警示着来人不许靠近,否则它将用生命捍卫这片黄土。
在它起身的一霎那,女子顺着车窗的缝隙看到它瘦削如柴的身躯,走路时后腿一瘸一跛。
隐隐的疼,击中女子的心口。
她命马夫将车停在离黄土坡十丈之外的地方,径自下了车。
她更了一袭月白长衣,外披雪绒肩,三千青丝直披过腰心,未施粉黛,亦不戴珠饰。只那黛眸深凝,却是气雅超凡,似是这山中隐居的仙子。
她一步一步,轻缓地走向灰狼,慢慢地张开双臂,柔声道:“缘……儿,缘……儿,是你吗?”
灰狼倏地侧耳,努力的聆听女子的声音。似是它熟悉的声音,它试探着发出一串低低的呜咽声:“呜呜呜……”
女人瞬间泪眼流离,哽咽道:“缘儿……真的是你吗?”
“呜…………”终于,灰狼扬长脖颈一声长鸣,它跛着沉重的后腿,以竭尽全力的速度奔向女子。
女人张开双臂亦是向着灰狼的方向跑去,面上却早已如河般决堤直灌溉到脖颈,喉咙哽咽到竟是发不出一丝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女人终于开口道:“缘儿,我的缘儿……苦了你了,好孩子。”
灰狼似是听懂了女人的话语,眼角溢出清晰的两行泪,它不停的用脑袋蹭着女子的身体。
女人轻吻了它的眉心,她这才好好的看清楚眼前这头灰狼,它已经快二十岁了,因为年迈,眼睛出现了严重的黄褐色的结晶体,几乎不能视物,只能凭嗅觉和听觉来分辨一切。
女人看着缘儿身后的这片黄土堆砌的荒冢,它的直径有半丈多宽,高亦有半丈,坡前杂草丛生。
这……难道就是韩信遗书中所说:乌江岸葬霸王全尸,有一狼为其守陵吗?
她心底一抖,浑身冷颤。
这黄土坡内,埋葬的……真的是她的夫君吗?
身后的小雅噗通跪地,哭道:“大王……”
莫紫嫣一步一步,走向那个荒冢,颤抖的声音,胜过滔滔江水的呜咽——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话至此处,女人面上已泪如雨注。
数十载的孤独,皆化作爱与恨的离歌。
她哭得肝肠寸断。
突然,一口鲜血自胸腔涌上,飞溅喷薄在荒冢之上……
“夫人——”小雅急奔过去,用力扶住了身子后倾的女人,看着她煞白的面色和口角溢出的鲜血,形成如此强烈的对比,小雅害怕急了,当年在乌江,夫人就是口吐鲜血,而后昏倒……
隐藏在远处山丘之后的面具男子,见状就要冲过去。
却在他刚刚跨出一步的时候,陡然听到有马蹄狂奔的声音,他闪身一躲,刺骨的寒风将侍卫的声音送入耳中。
“皇后娘娘,宫中急报……”
“大胆!”小雅高喝一声,指着奔袭而来的侍卫,怒斥道:“娘娘下了禁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谁让你过来的?”
“皇后娘娘恕罪,实在是宫中传来十万火急的急报,”侍卫从马鞍上滚落下来,奔至莫紫嫣面前,噗通跪地,呈上一卷竹筒:“娘娘,陛下病重,陈大人派人送来急报。”莫紫嫣抽出竹筒里的内容一看:“淮南王已除,陛下重伤还朝,恐朝中有变,望皇后速归。”一个政治敏感的女人,自然能料想到:自古历朝历代,当天子病危之时,最容易发生的,就是“政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