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你敢！”

“女红，你做什么？把刀子给我！”

莫小鱼冲了出去，她看见妈妈手里拿着刀子，爸爸的手抓着刀刃，刀刃上鲜血直流。那鲜红的画面让莫小鱼尖声大叫起来，她记得爸爸满脸紧张地向她跑了过来，然后，她晕了过去。

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想起那一幕，害怕得不行。但是爸爸却微笑着告诉她那只是她做的一个噩梦，至于手掌心里的刀痕，爸爸说他切菜时不小心砍到的。爸爸说得那么笃定，莫小鱼也就信以为真，渐渐淡忘了这件事。

可是，此刻，这一幕又重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那么清晰，那么逼真，仿佛在厉声地向她证明一个真相——尚书文害死了苗家三代，当年，妈妈隐瞒了爸爸埋葬了苗小花父女。可是，六年后，那片山上要迁坟了，爸爸迁坟的时候，无意间察觉了苗小花父女的死因，于是，那天晚上，她的父母发生了争执！事后，爸爸妥协了，但是，爸爸一定耿耿于怀，以至于他不顾一切地去警告了尚书文。尚书文当时怎么回答，已无从考证。她只知道，她的亲舅舅，暴露了人类最原始最可怕也最禽兽不如的本性——他害死了爸爸妈妈！

怪不得她虽然喜欢舅舅，内心深处却总是会隐隐地敬畏舅舅，爸爸妈妈死后，她甚至都不太敢跟舅舅讲话。因为对话，总会难免有目光的对视。没错，她怕的是舅舅的眼睛，舅舅看着她的时候，眼神总是那么复杂——厌恶、恐惧，这两种情绪虽然一闪而逝，快得仿佛那只是一种错觉，但错觉也好，感觉也罢，总之是深深地烙印在她的心里，让她忍不住地想要从舅舅身边逃开去。

莫小鱼剧烈地颤抖起来，上下牙齿咯咯直响！她用力咬着下唇，直到那儿迸出了血珠。

娄佳丽抖抖索索地向莫小鱼伸出手去，这个简单的动作，耗尽了她身体里面仅存的力气，她看上去快要油尽灯枯了。莫小鱼不忍心，握住了娄佳丽冰冷的毫无人气的手。

“小鱼……对不起……原谅我们……小婕……”

莫小鱼顿时明白了，娄佳丽在担心她会向尚婕报复，所以才会在生死关头见她，她想要用自己的死亡来获取莫小鱼的保证。

莫小鱼忽然觉得很讽刺，在她最亲近的人身上，她感受到的不是发自内心的温情和关怀，而是自私、防备和冷漠。

刹那间，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什么是正义？什么是邪恶？莫小鱼失去了判断能力。她从懂事以来，就知道尚书文是她妈妈的骄傲，她对尚书文自然也是从小就充满了敬爱之情，爸爸妈妈出事后，舅舅一家就成了她唯一依恋的亲人。此时，一想到他们的爱，竟是这样的不堪一击，只觉人生一切，都是了无意味。

“小鱼，求你！”娄佳丽气息奄奄地说，一面将手指攀升到莫小鱼那低着的头上，用微弱得像个婴儿似的力气拉了拉莫小鱼的头发。莫小鱼抬起头来，疲惫地露出了一个笑容：“舅妈，我原谅你们！不管舅舅对我们一家做过什么，我爸爸妈妈始终都把他当成最亲的亲人。我妈妈至死都以他为荣。而我，不会违背我爸爸妈妈的意愿，我不愿意让他们伤心，即使他们死了。”

这就是她明明知道尚书文在利用她，她还是默默地承受了一切，包括无微不至地照顾好瘫痪的尚书文！因为她知道，自己如果没有做好这一切，她的妈妈一定不会原谅她！

“谢谢你，小鱼！”娄佳丽脸上没有了那种痛苦挣扎的神色，仿佛在得到莫小鱼的许诺之后她也得到了救赎，“麻烦……你……叫小婕……”

莫小鱼站起身来，望着娄佳丽那平静的欣慰的脸，忽然想起国外一堂《灰姑娘》的课，课堂上，老师引导孩子们不但发现灰姑娘的优点，也努力发现后妈的优点——那个恶毒的后妈，尽管对灰姑娘不好，但是她对自己的孩子，却同样是人世间最伟大的母爱！母爱，不管是哪一种，都值得人敬仰！

想到这儿，她忽然放开了心头沉甸甸的压迫感——是的，她真的放下了——仇恨、罪恶、赎罪、虚伪……都随着娄佳丽生命的结束而终止了。而那些曾经的关爱、真实的快乐却都留了下来，并且将永远存在下去。一种轻松无比的感觉让她的喉咙里堵得慌，她忍不住要哽咽了，她用手拼命捂住自己的嘴，走出了手术室。

尚婕进去后，莫小鱼告诉姜宇涵，她要去找小寒了。

“是，你该去找小寒了。”姜宇涵内疚地望着莫小鱼，“小鱼，对不起！”这一声“对不起”既是对被他放弃的承诺，也是对此刻的失职。

莫小鱼摇了摇头：“宇涵，不关你的事！”

的确不关姜宇涵的事，那是她和那些人的恩怨！现在她该去面对了。

她走出医院，坐上了计程车，直奔蓝鸟咖啡馆——他们都在那里等她，他们中有她最关心的骨肉——莫寒，有她最熟悉的陌生人——凌云，还有她一度视为朋友的人——任飞；他们中也有她讨厌的人——高婧。但更多的是她不认识的，蜀国集团的精英！

蓝鸟咖啡馆耸立在夜色之中，透露出几许诡秘和幽昧。莫小鱼抬头望了望那璀璨的灯光，走了进去。此去定是刀山火海，但是她却非去不可。因为那是她的结，她必须亲手才能解开这个结！

“你来了！”高婧千娇百媚的笑容下，莫小鱼看到的是杀机重重。

“我来了！”莫小鱼平静地环视了一眼。

还是那个总统套房，只是床已经不见了，代替床的，一张张舒适的沙发，沙发上，坐着一些人！每个人的目光都注视着莫小鱼，有好奇，有惊讶，有内疚，有汗颜！

莫小鱼的目光，锁住了一个人——凌云！

高婧当然看到了莫小鱼的目光，她咯咯娇笑起来：“莫小鱼，其实你该谢谢我！”

莫小鱼没有理她。她的眼睛里仿佛只剩下了凌云一个人，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凌云，仿佛要从凌云的眼睛里寻找出一个答案来。

凌云本来一直嘻嘻笑着，但渐渐的，笑容僵硬了，他慢慢地垂下了脑袋。

“你是谁？”莫小鱼问。

凌云没有吭声。

高婧又笑了起来，不过这一次她的笑容有点儿牵强，她讨厌被漠视，尤其是在这么多双眼睛面前。她才是焦点，才是这个晚上的明星！可是，这一双双眼睛似乎都瞧不见他们面前的尤物——一身黑色镂空丝质旗袍，关键的三处位置都绣了大大的黑色的牡丹花，她没有穿内衣，旗袍下摆少见地长及脚背，但是开叉却很高，高到她只要轻轻跨一步，就仿佛能够看见她丰满的翘臀。

服装对她来说，功能只有一个——将男人们的视线都集中到她身上！如果不是她认识到脱了反而失去迷惑力的话，她会尝试一下脱了站在聚光灯下的——那一定非常刺激——那些道貌岸然的男人会对她露出怎样的嘴脸呢——只要一想到这个，她就会忍不住兴奋起来。

可是，今晚她的装扮却似乎失去了功效，那些男人们宁可把目光投注在莫小鱼身上，也不肯多花点心思来瞧她一眼！难道她不够性感吗？难道她若隐若现的雪肤不够迷惑吗？还是黑色让她显得老气了？不，不可能！

“莫小鱼，”高婧的声音有些尖锐，“你只要知道凌云是你肚子里孩子的爸爸就行了！”

她的话起了作用，莫小鱼的视线离开了凌云，转向了她：“你说什么？”

“难道你自己还不知道？”高婧故意拎起眉毛。

“我知道什么？”莫小鱼的声音充满了苦涩。

“你怀孕了！”高婧得意洋洋地说道，“这是你的怀孕证明！凌云取了你的尿液，任飞为你做的检查。你若不信，还可以抽血化验一下！”

莫小鱼的毛发都竖了起来：“你说谎！”她在这些人中搜索着任飞，“任飞，你说！”

坐在角落里恨不得让自己隐身的任飞浑身震动了一下，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慢吞吞地开口：“她没有说谎。”

“任飞，你好！”莫小鱼的眼睛里冒出了天火，熊熊烧向任飞。

任飞抽动了两下嘴唇：“对不起，莫老师！”

“任飞，你太客气了。”高婧笑盈盈地缓缓走过来，她走路的姿势好看极了，颈的轻摇，肩的微颤，纤腰的款摆，那已经不是在走路，而是一阵一阵让人心醉的柔韧的蠕动，仿佛风摆弱柳，又似小鹿昂首疾走，尽态极妍！

可惜，依然没有人注意到她，大家仿佛把她当成了空气人。

高婧的笑容有点撑不住了，今天晚上来的真的是一群男人么？

“任飞，”她想把手搭在任飞的肩膀上，但是，任飞不知怎么一闪，避了开去。高婧脸色一下子变了，她的口气也严厉了起来，“任飞，你是一个医生，请你告诉大家，莫小鱼是不是怀了凌云的孩子？”

“我不知道。”任飞忽然说道。

“你说什么？”高婧难以置信地盯着任飞，“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不知道。”任飞低下了头，“我只能证明莫小鱼怀孕了，至于那是不是凌云的孩子，我无法确定。得等孩子生下来做过DNA检测才能知道。”他实事求是地说道。

高婧松了口气，她又咯咯咯地娇笑起来：“这么说，莫小鱼，你还不止凌云一个男人！也许你和姜宇涵也有一腿，对吗？”

莫小鱼愤怒地盯着高婧：“高婧，你不要以为你无耻，就以为天下女人都跟你一样！”

这话说得太解恨了，任飞抿了抿嘴唇，把笑意压了下去。

高婧的脸色变得阴沉：“莫小鱼，你以为你还能得意到几时？你背叛了蜀王，等于背叛了整个集团。你不配再拥有指环。”

莫小鱼举起手指，看着中指上淡淡的环印：“高婧，你辛辛苦苦谋划了这些，原来就是为了这个。你想要你早说嘛！我还不稀罕呢！”她把手伸了过去，“你有本事，自己取下来。”

“我没有，不过他们有！”高婧的眸子里发出贪婪和得意的光芒，“莫小鱼，你以为当真没有人可以取下指环吗？哈，你错了！如果你一直洁身自好，指环也会跟随着你。可惜，一旦你叛离了蜀王，指环也将淘汰你。他们，很快就会运用他们身上佩戴着的玉的能量，把指环从你手指上取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