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所谓日记私密的心情不多,流水账一样的记录一些事。一开始总出现的是里里、里里妈,后来是蓝萧言,甚至还有姚碧霞,生命中不停地出现一个又一个人,后来又消失的了无踪迹。有一阵子,我频繁地写着几个老师,因为她们对我的厚爱,从小学到初中、从初中到高中,老师对我的偏爱现在想想也有点不可思议,因为我没做过什么好人好事,只是刻苦学习,成绩不错,但是成绩不错也不是为了什么从善的好念头,完全是为了我个人的远大前程,所以获得如此众多的三好学生、品德模范学生用今天话来说,就是情何以堪呢。我还记得初中那时的班主任,她是一个非常要强干瘦的女人,干瘪的人往往爆发力比较好,她经常在不经意间突然爆发,有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雷霆万丈,数落某某不写作业,上课乱说话,随地扔东西,有的时候也发作的莫名其妙,后来了解她应该是饱受家庭不和的困扰,借题发挥一下,还有的时候也怪某些同学不懂事,学习不好也罢了,逢年过节连个挂历都不送,这样的同学往往被集中在一堆儿,直接搁在最后几排,上课说着闲话,然后被她借题发挥乱骂一气,所以后来我觉得老师的很多话也不能全当真,可能有情绪在里面也不好说。不过老师也是有良心的,对学习好的同学她们也是百般关爱照顾的,学习好是学生时代一切的评判标准,学习好你会有很多特权,可以坐到前排,哪怕你的个子明显看起来阻碍后面同学听课,可以经常接受表扬,可以当班干部,随时随地打点自己看不顺眼的人的小报告。这个老师对我不错,我也曾是她的骄傲,虽然她并不了解我,我也未曾关心过她,哪怕我从她那里得到不少好处。我也没有关心过她是否解决了家庭矛盾,也没兴趣了解她现在过得是否安好,但有一点我是确信的,她必然还活着。
说到活着这个问题,以前觉得悠远,现在觉得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正在思绪纷乱间,又翻出了一大抽屉的磁带。很多是潇言送我的,他在每个磁带盒里都放一张卡片,写上日期和名字,有时候还有一句话。里里也送过我几盘,有卡片,上面有日期和名字。我打开其中一盘,写着1994年7月18日,言,祝小雪生日快乐。那是我很喜欢的一盘合集,名字叫流行金曲典藏,盗版的,当年流行的好歌大部分收录了,费玉清、邰正宵、齐秦、张国荣的什么,这证明这个盗版商是个靠谱的,有点专业水准的人,创造力也不错。买这种合集比买正版专辑的好,就为了一首歌,买一盘磁带,剩下的歌曲都是垃圾。还有一盘是影视歌曲合集这也是我喜欢的,什么戏说乾隆的问情,高胜美的白娘子都有。
当时看着这磁带我有点冲动,很想听一下,但是实在没有可以播放的工具了,所以我就开始翻我的光盘,这些光盘是磁带没落了以后,萧言送的cd,有一盘是张国荣的专辑,《宠爱》,为数不多的正版专辑。我放在电脑里听了听,张国荣的声音一出来我就开始流眼泪,止也止不住,是因为里面有蓝潇言的卡片么,因为卡片上面写着“我愿意宠爱你一辈子”么,我不知道。
上高中的时候萧言有一个cd机,后来他送给了我,背面用小刀刻着lq,是我俩名字打头字母,这个cd机不减震,我们俩揣着它不能边走边听,只能安静地坐着,一人一个耳机听着。有时候里里跑过来,我一高兴蹦起来挥手,cd的声音马上开始唧唧歪歪扭曲连环了。这时候萧言往往不太高兴,觉得里里破坏了气氛。
里里也不高兴,觉得萧言夺走了我,我不会不高兴,被人争夺需要的感觉是好的,我只会对姚碧霞不太高兴。
进入高中以后,姚碧霞经常会到学校里找潇言,她挂着很长的耳环,滴里当啷的,登着一条黑色的健美裤,踩着红色的低帮高跟鞋,露出两根黑硕的脚带子,衬衣别在裤子里,两个屁股蛋子在紧紧的包身裤子里甩来晃去,头发烫着又扎起来,很像港片里的时髦女郎,相比下我清淡的有点像地里的土豆,这让我很不忿,而况她一见了萧言就那样喵喵地叫,蓝潇言还总是笑着应承。
有次姚碧霞过生日,请了好几个同学去歌厅里唱卡拉ok,还很不情愿地请了我和里里,谁都觉得她是为了拉蓝潇言去,可大家都兴奋之极的答应了。歌厅那时出现了几年,对我们来说还是一个传说,可姚碧霞已经很熟稔地在那里请客了。
当年那歌厅我记得很是豪华,里面很大,黑色门框,红色门,舞池子里有人跳舞,人们头上转着各色彩灯,舞池子边上是一圈沙发,整个场合里人声鼎沸,音乐暴烈轰鸣,可多年后这里被拆迁,外墙上写着大大的拆字时,我忽然发现这里只是一个用铁板简易搭起来的大平房,晦暗狭小,很令人震惊。但当时我们激动的不行,进了门东张西望,传说中这个城市里的古惑仔就潜伏在这里,身上刻着纹身,黑色的紧身背心和军绿色的大肥裤子。我这么细致地描述是因为我当时眼睛四处乱瞄的时候看见一个这样的人,他也看着我,我们眼神一对上,他立刻笑了。我吓了一跳,一下拽着蓝潇言的衣角。更可吓的是姚碧霞还兴奋地跟那边打招呼,迪哥,迪哥,那个叫迪哥的人就走过来,皮肤黝黑,很瘦,个子很高,寸头,不难看,不过我看着他总觉得有点害怕。
他过来说姚碧霞,你怎么来了。
我今天过生日,带同学过来玩儿。
那个人笑着盯着我看了一会,萧言立时挡在我前面,冷冷看着他。那个叫迪哥的人就挥挥手,又回到座位上去了。
“那人是裴迪啊,他爸爸开了个矿厂,他打架很厉害的,在这一带很有名”。姚碧霞说着,晃着满手的红指甲,得意极了。
那天姚碧霞唱了好几首歌,都是情歌对唱,点名要蓝潇言陪她唱,蓝潇言就高高兴兴地陪她唱,蓝潇言唱的非常好听,姚碧霞就是嗓门大,听不清楚调子,唱的人越来越郁闷,突然里里站起来说,换首曲子换个人唱吧,这个太吵了,姚碧霞狠狠瞪了她几眼,里里就径直上去换了歌曲,回头叫我,乔雪,这首怎么样,跟蓝潇言唱啊,萧言就过来笑着拉我,叶里里就往沙发角落里一缩,又开始有种发呆的状态。
点了几首歌我都不会唱,我发现我除了学习之外特长不多,蓝潇言忽然回头说,叶里里,要不我们俩唱这首。叶里里恍恍惚惚的样子,抬头看他一眼,又低头说,不想唱。我想里里唱总比姚碧霞唱好,过去拽起她来,里里,你快点。
那时的音响设备都不太好,即使这样,他俩的对唱也让我们震了一震,里里唱歌如此好听,我第一次发现。她的声音清亮又忧郁,那天我发现蓝潇言唱歌时,在微笑着注视着里里。姚碧霞很生气,这真让我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