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嫁个好男人,工作上有番成就,生个可爱的小孩,我爸能为我骄傲,在鹿城说我们小雪在北京大展宏图。
里里又笑了,我觉得你的想法很好啊。我是不敢想我能这么幸福,才索性放逐自己。
我抓住时机,立刻说,里里,你完全可以啊,找个爱你的好男人过幸福生活,里里,你还不找男朋友吗,我看裴迪对你很好啊,你不喜欢他么,还是心里有别人。
我问得里里呆了一下,她眼睛回避我,幽远望着远方,好久才说,我没有得到幸福的那个命。
听她说到命,我心里沉了一沉。不祥的预感极为强烈,其实即使看过里里写的那些东西,我还是时常劝说自己不必当真,里里也许只是心血来潮写着玩,我是实在无法接受与里里爱上同一个男人。
我心乱如麻地用吸管搅着杯子里橘黄色的粘稠液体,好像逼迫自己咽下无法忍受混乱关系。
不,不会的,里里看起来实在平静,若是她和萧言有什么事,那必不能如此坦然面对我。我观察里里,拼命给自己这样宽心,我无法接受自己有一天会仇恨里里,亦无法接受萧言对我背弃。我在左右为难心情纠葛中与里里聊天,有时会分神,有时会迷茫,接续的聊天明显有点混乱,里里也有点心不在焉了,我们聊了会子我单位那些人际关系,渐渐觉得索然。
我记起我们学生时代我们议论每个同学,我说姚碧霞的犯贱,小玲珑的庸俗,小励志的激进,资本女的荒谬,讨论我们每个人可能的前途,讨论热烈激昂,里里虽然对于我给每个人的品评不以为然,依然觉得这种人际关系次要,然而她对于每个人都有自己独到看法,她说姚碧霞不过是需要被关注重视,小玲珑需要的却是尊重,小励志是要把自己压垮的一个,而资本女显然骨子里是个自卑的。她甚至认为萧言,内心深处状态分裂,有两个他在拼命争斗。她认为我们每个人的前途其实早已注定,不管现在看来好或坏,注定要好的那个无论多么艰难都会有条坦途,注定坏的那个无论当时多光鲜,都会有条不归路在等待,她甚至预感她自己活不过30岁。我一向觉得里里见解奇特,但是喜欢她与我热烈争执。我觉得那是我们多年亲密无间表现,虽然里里同样认为这种外现亦是多余。
所以今天我们的讨论难以激起当年那重重澎湃浪花,让我觉得我们被时间分隔疏离,不由忧上加忧。
里里的手机响了几次,她从包里拿出来看了看没接。我问谁啊,她说是个客户,没什么大事,我过后再给他回过去。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准备分手,里里去了个洗手间,她刚走,里里手机又响了。
我犹疑了一下,下定决心打开里里的书包拿出手机来看了看。
“消炎片”这三个字在里里手机屏幕上跃动,我举着手机,看着这三个字,忽然僵的动不了。我立刻挂断这个电话,翻开通话记录,我看到无数个“消炎片”未接来电,还有无数个已接来电,看了看最长最近的一次通话就在昨天,有将近两个小时。
这时候又有一条短信,来人是消炎片,我立刻打开信息来看,上面豁然写着,里里,我明晚回来去找你。
我不知怎么删了那条短信,然后又删了刚才我拒绝的那个来电显示,把手机放回里里书包,坐回座位,浑身冰冷。
我自然清楚消炎片是谁,也晓得这个人在出差期间最多给我几次电话,每次言谈寥寥,而且在外这几个月,从未提过会回来。
心里翻江倒海,忽然强烈想呕吐。
只是我晓得,我再也没得选择,只能去战斗,才勉强抑制自己巨大的生理反应。我勉强和里里告别,到了地铁口分手,我看她走远,就疯了一样冲进地铁里的厕所,呕吐起来,我吐得太厉害了,一晚上的食物来不及消化倾泻而出,但是呕吐依然不结束,胃里空了,它依然在发作。我浑身发抖,没有一丝力气,手扒着厕所门支撑自己,一手捂嘴,因为我在呕吐中痛哭,又不敢放声,只能用这种方式,痛苦抑制自己,然而痛苦实在强大,泪水喷薄而出,无法控制。
我心里有个声音不住嚎叫,完了,乔雪,全完了。
第一次感受死亡非常迫切,尽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