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过后，米国吉米电器公司的代表如约来到安平橡胶厂考察，陈青云这才松了口气。

凤仙牌三角带是华夏的国内名牌，但国内工业产品的质量保证体系远不如米国，这次邀请吉米电器公司到厂里考察，陈青云也有借米国专家检验橡胶厂产品的意图。

橡胶厂的宿舍区与生产区仅一墙之隔，十多栋五层楼房整齐地排列在平缓的山坡上。

宿舍区的传达室是个十多平米的平房，里面有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围着烧得通红的火炉，天南地北地神侃。

有个老头得意地说：“你们知道吗，这届厂长可了不得，几个月时间就把橡胶厂带出了死胡同。现在的橡胶厂红火着呢，我儿子领了七千多块的奖金。”

另一个老头不屑地说：“这都是元旦前的事情了，你还好意思拿出来显摆。前两天召开的职代会，你没听到那掌声，只差没把屋ding掀翻。陈厂长说了，现在厂里产能扩大了，今年的销售收入要达到两个多亿，真带劲。”

“这次职代会表彰了好多职工呢，我家小+三没有评上生产标兵，心里很不服气，这阵子在家没事就捧着书本看，说是明年无论如何也要得个生产标兵。”

“你们家小+三还得了个先进生产者，应该满足了。我家那小子，厂里评选了那么多的标兵、先进和积极分子，他什么也没捞上，气死我了。”

“我听说陈厂长很年轻，也就二十四五岁。真不知道他脑袋里都装些什么东西，这么年轻就如此有出息。庭生玉树，可能说的就是这种人吧。”

“听说陈厂长还没女朋友，可惜我没女儿，不然招他做女婿，哪该多好。马老头，你不是有个女儿没出嫁吗？托人说个媒呀。”

“你真是异想天开呢，陈厂长是何等人，那是人中龙凤，能看上我们这种家庭的女子。”

几个老头正开心地聊着，门外传来恭敬的问话：“请问几位老伯，杜厂长家住哪呀？”

首先说话的老头可能是传达室的主人，他走出来细细告诉问话的年轻人杜秋家的位置，看了一眼年轻人手中拎着的两瓶琼浆玉液，轻声说：“好酒呢，只怕你这样子很难进我们杜厂长的家门。”

年轻人顿时来了兴趣，他柔声说：“老伯，你与杜厂长熟悉？他从来不收礼吗？”

“看着他进厂的，能不熟悉吗？”老头感慨地说：“小杜肯学、能吃苦、也有魄力，是块好料子，可惜上面没人，每次换厂长都没他的份。不过现在的厂长好像比他更厉害。”

“谢谢老伯。”年轻人道谢之后，朝杜秋家走去。后面传来老头轻微的声音：“现在的年轻人，不撞南墙不回头呀。”

年轻人正是陈青云，下班之后，他突然心血来潮，想到杜秋家看看。刚进厂时，他对原来的班子成员不怎么信任，经过几个月的相处，他发现主管生产的副厂长杜秋无论是管理水平还是工作能力方面，在现任班子成员中最优秀，于是产生了进一步了解的冲动。

自从离开红杉镇，陈青云在短短的一年多时间经历了城关镇、雨神摩托公司、安平橡胶厂，岗位的变换实在太频繁，他感觉后面有双无形的巨手在推动，这双巨手的主人好像不愿意看到自己安稳、或者不愿意自己做出更大的成绩。他有心询问莫皎，又总开不了口，好生为难。

对橡胶厂的发展，他并没有长久的规划，但今年的短期计划，已经在他头脑里成型。他现在考虑的是，万一自己突然又离开橡胶厂的厂长岗位，他得向莫皎推荐一个合适的人选，别白费了自己的心血。

看到陈青云拎着两瓶昂贵的琼浆玉液，开门的青年妇女将陈青云堵在门口说：“你是找杜秋办事吧？请你明天到他办公室去，我们家里不接待业务往来单位的客人。”

陈青云听到此话，对杜秋的敬重油然升起，同时想与这位贤惠的妻子开个玩笑，故意说道：“我与你们家杜厂长是很好的朋友，让我进去吧，他肯定不会怪你。”

那少妇严肃地说：“你别乱攀交情，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你想让老杜犯错误，门都没有，快走吧。”

陈青云微笑着说：“嫂子，我还没吃饭呢，今天就是想与杜厂长喝两杯小酒，没别的事情。”

“叫老娘都没有用。”少妇生气地说：“我们家没有你的酒，你这人是怎么回事，赖着人家门口不走。”

陈青云尴尬地说：“嫂子，我是陈青云。”

“什么云都白搭。”少妇正要强行关门，突然醒悟道：“你是陈厂长，不会吧，你这么年轻。”马上又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脸色微红，赶紧让开，同时说道：“陈厂长，对不起了，请进吧。老杜，陈厂长来了，你躲在里面干什么呀？”

杜秋从书房出来大声说：“陈厂长，什么风把你吹到我家了。老婆，赶紧加菜呀，陈厂长可是难得来的稀客。”

进门后，陈青云四处打量。杜秋家住的是九十多平米的房子，书桌、餐桌、沙发都显得有些陈旧，书柜里大多是专业书籍。杜秋是高中毕业进+入橡胶厂，没有经过高等教育，能够熟练地掌握橡胶厂的生产，可见平日用功很勤，对橡胶厂也很有感情，是个可靠的人。

杜秋夫人做菜很麻利，二十多分钟的时间，餐桌上摆好五个硬菜。刚才陈青云敲门的时候，杜秋家已经准备吃饭，只是被陈青云打断了。

“嫂子，我敬你。”杜秋家没有好酒，将陈青云带来的琼浆玉液打开一瓶。陈青云对杜秋夫人刚才的举动很欣赏，他恭敬地说：“嫂子，古语说得好，妻贤夫祸少。你堵住了杜厂长的**之门，杜厂长躲在家里多安全呀。”

杜秋夫人羞涩地说：“陈厂长，别寒碜我了。这杯酒该我敬你，别说今天你是客人，就冲你带着大伙走出困境，发了那么多的奖金，就得好好敬你的酒。老杜心软，不忍心拒绝别人，只好我当恶人了。陈厂长，老杜很少服人，他对你可是打心眼里佩服。”

杜秋脸色泛红地说：“陈厂长，你到我家喝酒，不是为了表扬我老婆吧。不过平常有人找上门，基本上是由她出面应付，省了我不少事情。”

陈青云笑着说：“没事就不能到你家串串门吗？本来有件事情与你商量，你这么说，干脆就只喝酒啦，工作上的事情明天到办公室聊，不打破你的规矩了。”

“陈厂长成心要憋坏我呀。”杜秋笑道：“话说一半，你要我今天晚上如何睡觉呀。”

陈青云抱歉地笑笑：“过几天就是西南博览会，这次又轮到蓉城举行。市委陈书记想我们到博览会上出出彩，压力很大呀。我已经联系了几个厂家，现在的问题是，三角带与平板输送带签多大的合同量才合适。少了肯定不行，太多橡胶厂吃不消。从明天开始，你与伍兴到各车间与分厂实地调研，搞清楚我们究竟有多大产能，我就心中有数了。”

杜秋知道陈青云进行了市场调研，没想到他只出去十多的时间，就掌握了需要考虑橡胶厂生产能力的业务量。杜秋钦佩地说：“陈厂长，这些具体事情交给我就是，保证让你踏实地签订合同。”

像上次那样，雨神县的展厅与安平市的展厅紧挨在一块，布置展厅的时候，雨神县的县长林华就守候在展览馆。上次的博览会，雨神县创造了一个奇迹，这几年县域经济有了发展，泰安实业公司、醴泉酒厂和醴泉水业、南海竹木业、红杉食品厂等企业已经成了雨神县的经济支柱，林华对这次博览会多少有些期待。想到这，林华不禁朝泰安的展厅望去，他知道陈青云在泰安橡胶厂任厂长，这次的舞台小多了，却不知陈青云又能搞出什么花样。到现在还没看到他的踪影，难道他不打算露面？

与林华同样期盼着陈青云出现的还有何正阳，安平市的经济总量在泉湖各县市中，处于遥遥领先的地位。但每次博览会却不如人意，上次差点栽在雨神县手中。因为泰安的三个大型企业：华夏安平锅炉厂、安平机器厂与凤仙电器厂都会参加博览会，但他们都不会在博览会上花很多精力，弄些图片、做些宣传而已。当陈道之告诉何正阳，陈青云准备单独开个订货会，被他阻拦，何正阳也就对这次的博览会增添了信心。因为他知道，上届博览会上，雨神县之所以大放异彩，完全是陈青云努力的结果。

“朱厂长，你们陈厂长呢？”何正阳忍不住了，询问负责布置展厅的朱家：“你们的展厅快布置好了吧？都什么时候了，你们陈厂长还不露面？”

朱家抱歉地说：“何市长，陈厂长不知道你在这里，所以没有来。他从来不管这些具体的事情，要到博览会开幕之后才会到。今天来了几拔客人，估计陈厂长来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