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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锦宣眸光悠淡出尘,瞳中噙笑,看到逢生时,“你好。”
逢生早已不是那个穿着白衬衣的少年,如今奢华的西装穿在他的身上,亦是卓而不凡,他从西装袋里拿出一个红包,朝着裴锦宣点头一笑,把红包递给了新娘子,“新婚快乐。”
非语是温婉清雅的非语,她有大家闺秀的仪范,绾着的中式新娘的发髻让她看起来分外端庄秀丽,七月的阳光透过枝繁叶茂的树笼,细细碎碎的洒在她白柔如玉的手腕上,接过红色烫金的红包,“谢谢。”
裴锦程和江睿已经站在一起,都在心里喘了口气,江钊一进紫竹轩,一直沉着的面色也勉强的扯起笑容,他走过去将非语柔肩一揽,“哟,嫁人了就是不一样,都比平时漂亮了。”
非语的哥哥秦非言本来上了楼,这时候一下楼来看到逢生,整个人都不好了,早不来晚不来,结婚的时候跑来了,硬着头皮过去和逢生握了个手,“要不然到客厅去坐坐?”
逢生并没有如旁观者心里所想的一般把目光死死盯在非语脸上,而是从容的看着秦非言,“不用了,就是过来恭喜一下新人,我还想出去转转。”
裴锦程马上走到逢生身边,“那好,我带你去家里转转。”
逢生点了点头,“有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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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语捏着红包,装进自己手里拿着刺绣手包里,并没有交给帐人登记。
不一阵,非语说外面有点热,头晕,想上楼歇一下,裴锦宣便扔下一院子宾客,拉着非语的手往楼上走,“非语,你睡一会吧,今天会好累,晚上还要去酒店。”
非语心里并非像表面那么镇定,走到二楼贴着双喜红字的喜房门口,她微一垂头,停了脚步,裴锦宣高出她一大截,一低头便看到她雪白的后颈。
裴锦宣推开门,扶着非语的后腰,将她轻轻一带,送进房间,“非语,你一个人休息一下,等会你睡够了,打我手机,我来接你,现在我下去招呼客人。”
“锦宣。”非语看着裴锦宣的眼睛,突然间觉得自己无地自容,那双透亮如星的眸子里,那么清楚的写着包容和体谅,不拆穿她的遮掩和窘迫,难堪得想要找个缝钻进地下,“我……”
“太疲劳的新娘子可不漂亮了,人一辈子就结一次婚,怎么可以不把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我的新娘子,一定要睡得美美的,好好休息。”裴锦宣说完,已经关上了门。
直到门缝里最后一个剪影留下来,非语也依旧看到了裴锦宣眼底的包容。
门被关上,非语捏着手包,不敢打开,她足足站了三分钟,才把红包拿了出来,封口还像过去的信件一样,滴了火漆印。
红色的漆印上面印着“逢生”二字的私章。
这是她教他的,说过去为了信件保密,就滴火漆,上面还会印上私章,保证万无一失。那时候她才十七岁,那时候她连他的年纪都不知道。他只在纸上写着,他不记得了。
如果只是红包,他为什么要滴火漆?
她的手腕上戴满了金器,其实她不喜欢这些东西,但是爷爷说当初嫂嫂结婚的时候也是这样,全身都是,是为了讨个吉利。
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一辈子就一次,不能为了一时的不喜欢破了这个规矩。
于是她的手腕上,脖子上,都是金灿灿的东西。
这些东西证明她结婚了,嫁人了。
她虽然才21岁,但是她有丈夫了,她的丈夫明明已经看出了蹊跷,却关上了她的门,放任她以休息之名去看过去恋人留下来的信件。
她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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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锦宣看到垃圾桶里的红包,弯腰拣了起来,胸前“新郎”的襟花衬在黑色的西装上,徐徐绽放,非语电话给他说睡醒了,要补妆,他便叫了伴娘和化妆师上楼。
这时候他拿着非语扔进垃圾桶的红包走过去,让奶妈给化妆师和伴娘都一人发了一个红包,让他们都先出去一下。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裴锦宣拉着非语站起来,坐在红艳如海的大喜床边,把红包塞进她的手里,温声轻问,“为什么不看?”
非语低下头,耳垂上闪闪的耳珠坠子把她细细的绒毛都照亮了一般,“不想看。”
“非语。”裴锦宣离开床边,蹲在非语的面前,仰着头凝着她埋低的脸,她静静的如同一朵定格不化的雪花,漂亮极了。
拿着红包的手放在她的膝盖上,另一手抬起来,指肚轻轻的描绘着她的眉线,“像你这样的女孩儿,不要说上大学,可能上小学,上初中的时候就会有很多男孩子给你递纸条了,若是没人喜欢,就真的奇怪了。”
非语长长的眼睫如扇一般缓缓掀开,眼底略显诧异的看着裴锦宣,看着蹲在她面前的男孩,不对,是男人,他眼底的笑意,明明极淡,却是亮极了,通透极了,他在跟她说话,温柔的说话,“非语,你能做到一次不看,第二次,第三次呢?我们已经结婚了,结婚之后我们都不是孩子了,是大人了,要学会面对自己所有的经历,是不是?”
非语大吸一口气,而后吐出来,连裴锦宣的眼睛也不敢看,“锦宣,对不起,我……”
“不要说对不起,你的过去,跟我没有关系。”裴锦宣只比非语略长一岁,可此时他蹲在地上,望着她,却像一个年长的长辈一般,宠溺的抚着她的发际线,“从今天起,你才是我真正的妻子,你只需要对我从今天起以后的人生负责,你曾经的那些经历那何需对我说对不起?”
她怯懦道,“我不敢看。”
裴锦宣笑了笑,“他应该认识大哥和江大哥,你看,连江二哥和秦家大哥都是认识他的,以后难免碰面,那又怎么办?如果你心情不好,我们可以推迟婚礼,非语,我只是同意推迟婚礼,但……绝不允许取消!”
非语看着裴锦宣有些发怔,怔得有些恍神,他笑起来明明淡然如水,可是他的强势隐在骨子里,让人无法置喙,那种势在必行的味道,让人一震!
婚姻是两个家族的事情,更何况……
非语拆开红包,拿出来的是几张宣纸,上面写着毛笔字,过往的记忆纷沓而来,在秦家的石桌上,她还教逢生写毛笔字,他学得很快,明明是一点点的进步,却让人觉得他早有功底。
那时候的逢生还不会说话,她还想替他找家,他便写道,“想赶我走?”
她想让他去上学,他便写道,“嫌弃我没上大学。”
她被他气得掉泪,他写道,“我没有家,你让我去哪里?”
她还记得他从院子里折的梅花,她还记得他的吻,她还记得家人把他带走,她还记得为了不去G城认婆家,她服了毒。
裴锦宣双手握着非语的肩膀,嘴角是淡淡上扬的弧光,“非语,他的毛笔字写得很好。”
非语眼睛里亮晶晶的珠子一颗颗的掉出来,男人拿出了手帕轻轻替她抚干,“非语,今天的婚礼你觉得还能进行下去吗?如果能,就让我牵着你的手,一起走出去,接受所有人的祝福。如果不能,你告诉我,我去跟宾客解释,等到你的心情平复,能接受这场婚礼的时候,我们再办婚礼,但只是再办婚礼,你和我现在已经的合法的夫妻了,知道吗?”
非语猜不透逢生,她甚至不明白他为什么见到她,也不提出任何要求,只是一次次的出现,然后不见,搅得她不安然入睡。婚礼怎么可以说推迟就推迟?
不要说像他们这样的大家族,就连普通人的婚礼也不可能说不办就不办了,非语站起来,把宣纸和红包一起扔进垃圾桶,凛住呼吸才转身,“都过去了,锦宣。”
裴锦宣站起来,“好,我去让化妆师进来给你补妆。”他从始至终的没有一丝愤怒,此时却有了一瞬间吐气的轻松,还是走到她身边,伸手捧着她的脸,“虽然你不化妆也很漂亮,但是新娘子,一定要化的,对吗?”
非语点头,“锦宣,如果以后碰到他……”
“喜欢过我的女孩也很多,我都不能做到让她们远离我,不是吗?”
非语看着裴锦宣走出去,低头看着垃圾桶里被她揉成纸团的宣纸和红包,心口慢慢裂开,她二十一岁了,再不是十七岁,再也没有勇气为了一个男孩而服毒,她知道家族利益,知道百行孝为先,知道万事不能任性妄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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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裴家的紫竹轩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都在大厅里灌着新郎喝酒。
裴家一直都有老传统,新娘坐在二楼的床沿边等着新郎来掀流苏绵动的红盖头。
都不知道原来看似文质彬彬的裴家三少爷酒量却是如此的好,不禁让人头疼,一堆伴郎更是海量,酒过人昏,裴锦宣退出人群,给裴锦程递了个眼色,自己便上楼去了。
“逢生吗?”裴锦宣上到二楼,一步步走过去,前面的男子便停下步子来。
逢生慢慢转过来,明明两人个都是美到清秀的男子,逢生的眼底却有化不开的冰霜,“嗯。”淡淡的应了一声。
“二楼是喜房,我想你应该是走错了,对吧?”裴锦宣淡然若水,嘴角弧光幽幽,笑容背后却又像是隐藏着世大的风浪。
逢生不甚在意,“我来找非语。”
“请问找我的太太,有什么事?若不是要紧的事,我想明天说应该更合适。”裴锦宣言谈间是大度和修养,他并不向妻子的前任炫耀今今天晚上会有洞房花烛夜,并不低级趣味的强调一些轻浮的所有权,因为他觉得那样的话虽然展示了主权,却让妻子受辱。
一句“我的太太”,一句“明天说应该更合适”,已经把他要透露的信息用一种极温和的方式却又强势的表达了出来。
逢生眉头几不可察的一跳,“我想,我应该见见她。”
裴锦宣晚上喝了不少酒,却不显半点醉意,“可你们已经见过,且不止一次,在大哥的船上,在径山画画时,还有今天在楼下,嗯?”说完轻一挑眉,
逢生眸色沉沉压下!身侧的拳头握起,攥紧,裴锦宣淡淡一笑,从他身边走过,“明天见。”抬手拧开门锁,走进去,上了反锁。
江睿在逢生抬手拧门时,冲上来,就很哥们的搂住逢生的肩膀,一张俊脸像冻过一般的不自然,“逢生,走,去喝酒。”
江睿在部队呆过,有强健的体格,制住一个人还是相对容易,更何况逢生也自知不能在这个地方和江睿动起手来,矛盾如他,很多事在不受他控制的情况下发生变化,这种变化让他越来越无法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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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凯靠在门廊边,歪着头,懒懒的像个痞子,看着申璇和裴立,又一边抽烟,一边细细的观察着热门的厅里的每个人。
拿着烟盒,往热闹的地方走去,伸手拍了拍裴先业,“二叔。”
裴先河一转身,惊到一般,看到申凯,马上笑了起来,“哎!阿凯!”
“抽只烟?”
“不了不了。”
“二叔今天精神可好得很,新人都去睡了,您还先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