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适的暖厅,外面的清风拂过,屋子里暖洋洋的,不冷不热。
姬南滨靠在软榻上,看着对面那个同样靠在软榻上的少年皇帝,就差扶额叹息了。
自从这个小皇帝受伤到现在三天,他每天都要在她这里混上几个时辰,她早就说了皇帝身子不适就不要到处乱跑,可人家根本就不听,还是往她这里来。更还说什么在丞相这里,才能好的快该。
当然,要不是他,受伤的就是她,或许现在都不可能坐在这里。可这样的行为……太赖皮了吧!
“皇上,宫里应有尽有,不是比在臣这里更好?”姬南滨面带微笑,神色淡然的让姬南滨自己都觉得虚假蹂。
姬粦定的脑袋从跟前的汤盏里抬起来,秀丽的脸上几分茫然,几分不舍,“可朕想念夏荷的手艺了!”
什么手艺,是厨艺!!
姬南滨无奈,要是这个皇帝安然无恙,要是换做从前,她一定是要苦口婆心的劝说皇帝不该有什么爱好,不能贪图口舌之欲种种。可现在这个皇帝濒临亲政,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尤其算起来她的年纪比这个皇帝大不了几岁,要是这么的唠叨下去,她岂不会是未老先衰?再说,皇帝又受伤了,还是因为她……
“御医说多久痊愈?”姬南滨问。
“一个月!”
姬南滨点了点头,她早就从御医的嘴里听说了,可也要问一问他才知道他是不是骗她。
还好,还算是说的实话。
“皇上可想好大婚怎么办?”姬南滨低头瞧着自己手里的书册,随口问着,脑袋里想着要把上面的字一字一句的都记到心里。
“拖吧!”
姬粦定淡淡的吐出这几个字,继续喝汤。
听着耳边上显然是故意弄出来的喝汤的声音,姬南滨的心口都好像随着这声音一起一落,一抽一收。连看的什么字都不知道。
皇帝受伤,是谁都没有想到的,可要是再拖下去,她想要离开的事情什么时候能办?她想说要不他就先亲政?可如果她说了,恐怕他会生气的吧!受伤的人不能生气,不然这病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了!
正就是姬南滨觉得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时候,春桃进来,先是冲着姬粦定一辑,又冲着姬南滨低声附耳,“安亲王又送……”
“皇叔送什么了?”
姬粦定耳聪目明,突然开口。
春桃讪讪,姬南滨扯了扯嘴角,自从那天这个小皇帝临走的时候恰巧碰上安亲王派人送东西过来,这几天他基本上就都能等到这个时候。
“是什么?”姬南滨问,
“是荔枝!”
荔枝,生产自江南郡,这个时候没有上好的冰冻技术,所以运到这里来也是很难。姬南滨脑袋里那和荔枝密切相关的人与物还没有完整的重叠在一起,旁边的人就已经一声低呼,“朕喜欢吃!”
“……”
……
荔枝端了上来。每一颗都剥的晶莹剔透,姬粦定一颗一颗的吃着,就是姬南滨也不示弱,也比不上他吃的速度。
看着他一边吃一边表现出意犹未尽的样子,姬南滨的脑袋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不太可能的念头,这连着几日的巧合不会是他故意的吧!抑或者他还不死心?
不,她早就说了她和安亲王不会有什么可能,再说就算是因伤拖延,他不是也准备大婚了?
因为这个突然在脑袋里一闪而过的念头,姬南滨有些羞愧,早先在人家哭着喊着要和她一起的时候,她拒绝了。现在不过就是因为这口舌之欲,她就荒诞的冒出来这个念头?可转念,眼前不由又闪现出那日车厢里他受伤时说过的话,一句句,竟然好像仍历历在目……
一股说不出的东西在心口蔓延,手里的荔枝明明泛着香甜的气息,也入不了口。
他的左肋下受伤,手臂不能用力,而她又没有要四女婢给她剥开荔枝,自己只享用的习惯,使得这个在旁边吃白食的人也只能自食其力。而这样快速的动作下来,虽然是吃的尽兴,可额头上隐隐冒出来的汗湿到底还是暴露了他身上伤口的痛楚。
“少吃点儿!”
“喝茶!”
“尝尝就好了!”
“……”
姬南滨忍不住念叨着,不知不觉的,拿起手边上的锦帛往他的嘴边擦过去。
而当碰触到他嘴角的皮肤,姬南滨才猛地回神,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类似于手忙脚乱的,姬南滨就要收回手,可也就是在她发愣的霎那,跟前的人突然闷哼了声,“怎么了?”姬南滨一慌,刚才那点儿怪异立刻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有点儿疼!”姬粦定咬着牙,微微泛白的唇角示意刚才是真的很疼。
姬南滨忙扶着他安稳的坐下,嘴里喊着,“夏荷——”
在外面伺候的秋菊转身去唤夏荷的工夫,姬南滨又是抱怨,“早就和你说了别急,你这是做什么……”
“谁让皇叔把好东西给南滨送来的!”姬粦定哼了声,还是老实的坐了下来。只是坐下的时候,还是探手把一颗荔枝塞到嘴里。
姬南滨结舌,貌似那颗荔枝是先前她剥在手里的。
很快,夏荷来了。
给姬粦定查看伤口,果然迸裂。
在常德的满眼泪光中,夏荷神色自若的给皇帝重新包扎好伤口,姬南滨在旁边看着,那仍是伤口卷裂的样子让她的眼眶一阵的发红。
包扎完,常德给皇帝整理衣衫。
毕竟也是女子,姬南滨走了出去,夏荷站在姬南滨的身后,脸上有些犹豫。姬南滨正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恰好的看个清楚,
“怎么了?”姬南滨问,
夏荷咬了咬唇,“奴婢觉得,皇上的伤口像是被挣裂的……”
姬南滨面色一沉。
挣裂的?也就是说他是故意的?
不多时,里面常德穿戴好,已经再度焕然一新,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的小皇帝面带微笑的走了出来。还没开口,姬南滨几步走到了他跟前,
“不要这样了!”
姬粦定脸上的笑容随之一凝。
夏荷无声的退了下去。
“南滨这是什么意思?”姬粦定嘴角微微扬起,似若懵懂的样子,
姬南滨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南滨——”
姬粦定急急的唤住。
四周的气氛都随之一窒。
就是常德再迟钝也知道这里不是他待的地方,赶忙无声的退了下去。
……
听到身后的呼声,姬南滨站在原地没有动。
耳边一阵的脚步声急促靠近,然后,眼前那道欣长的身影笼罩。同时,手腕被他握住,像是唯恐她离开。
“南滨,我……”
简短的三个字,姬南滨听出了他的紧张。他连“朕”这个字眼都没用。
姬南滨弯了弯唇,她感觉到他拉着自己手腕的手心里的热度灼热。
能有这样一个少年如此的倾心,如此的费尽心思惹她注意,她总也要觉得开心,不是?可怎么鼻子里就觉得一阵的酸胀,胸口也一阵阵的发堵呢!
“我知道!”姬南滨开口,努力的让自己的视线清晰。
轻缩手臂,想要他放手。
可他只是微微一怔,就又紧了手。
“南滨,我问你,如果朕小几岁,是不是就可以……”
或是她的错觉吧,怎么觉得他说的声音里都带着一股沙哑。
他又哭了吗?
可就算是她想要知道也不敢抬头去看,她怕他比她还要早的看到她眼中滚动的莫名其妙的东西。
“我记得这话,皇上说过很多遍了……”
姬南滨完好的压住了喉咙里的怪异,轻轻的笑出声,
可他仍是不依。“南滨,是不是可以——”
就像是倔强的孩子,明知道不该做,可还是忍不住想讨要个结果。
p>姬南滨低低的呼了口气,“是,只是——”
“好了,是就好!”
姬南滨不知道后面怎么说,而姬粦定也好像不想听后面的“转折句”,铿声打断。
“时候不早,朕也要回宫了!”
握着她的手捏了捏,松开,他先她离开*房间。
姬南滨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愣了愣,随后嘴角泛起一道浅浅的笑意,跟着走了出去。
……
按照礼仪,姬南滨应该送到门口,可要是如此,就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是皇帝跑到她这里来了。于是按照前几天的习惯,姬南滨送到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