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份奏报,贾春来也定看到了。
皇上南巡,赵阳子随行,京城当中能做主的除了丞相就是他,此刻他绝不能失措。
柳道元深吸了口气,手里的奏报往身边贾春来的怀里放。“知道了,你先下去!”
“是……”
看着右都御史大夫的神情,御史大夫觉得这份奏报定然非同寻常,可身份摆在那里,又不敢问,应诺着刚要退下去,门外忽的听到人低唤,“丞相大人——”
贾春来柳道元的面色一变,抬头就看着那位穿着大红蟒袍的丞相已经到了近前。
丞相耳鬓的发已经鬓出银白的发泽,却因不曾蓄胡,好似还是原来初见时的模样,只是即便此举在朝中仅有丞相一人为之,满朝文武,民间百姓却是没有一个人敢言肺腑。更甚是丞相权威日渐深厚。无敢望丞相相背。
“可有快报?”
丞相进来就问向柳道元。
柳道元目光刚闪,还没开口,丞相已经冲着他伸出手,“拿来!”
柳道元眼角瞥向丞相身后。隐在丞相身后同样已经年岁不减的秋菊脸上并无异色。
“丞相大人,可进内……”柳道元咬牙。
丞相豁然打断,“贾春来!”
“拿过来!”
贾春来一颤,他都已经强制的要自己面色平然,丞相还是一眼就看出来那奏报在他那里。
“丞相大人,还是先喝口茶……”
“拿过来!”
丞相的目光已经透出红光,往贾春来跟前伸出来的手也微不可微的发颤。
贾春来看了柳道元一眼,讷讷的上前把袖子里的奏报拿出来。
而也就是刚露出一角,丞相已经劈手夺过。
贾春来柳道元两人疾步到了丞相身侧,丞相低头凝神在手里的折子上,毫无所觉。
当那奏报呈现在丞相面前,丞相面色乍然泛白,身子跟着晃了几晃。
“丞相——”
“噗——”一口鲜血,喷起血雾漫天。
“丞相——”
高昂的呼声乍起御史台,御史台上空,晴天突起霹雳。
………………
皇帝南巡,旧伤骤发,皇帝乍薨。八百里急报回京,丞相直闯御史台得知皇帝薨天。丞相一口气血喷出,卧床不起。太医联袂而来,要以性命安保丞相。丞相不允,太子痛哭不已。后,丞相要右都御史大夫柳道元一见。
“丞相……”
看着面色如纱躺在床上的人,柳道元的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喉咙更是几度哽咽,无法言语。
丞相面色苍白如雪,听闻却是灿然一笑,那一笑,在柳道元的眼中好像又回到了三十多年前他在京城车马下的那惊鸿一瞥。
——“他走了,我也能松口气,以后大梁就交给你了!”
——“我知道你的心思,所以我把女儿嫁到你家,当是成全了你我的相识之缘!”
——“你要好好的辅佐太子,就当是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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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文三十年。
帝陵。
宏伟的盘龙玉石栩栩如生。
风中飒飒而立的布幔遮天蔽日。
数丈开外,数十的侍卫守护左右,正中一白发苍苍的老人拄杖杵立。
八旬的年纪,布满皱纹的脸上褶皱丛生,那双眼睛里也是黄泽污浊,嘴角轻颤,除却他自己,恐怕没有人能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可即便如此,那背驼了的脊梁仍努力的挺立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人站不住,坐了下来。
日冕西落,渐渐暮色笼罩。
守卫在侧的侍卫终于有人忍不住上前,但见那老人已经闭上了双眼,再试着探手,老人气息竟已全无。
【大梁史记载】
柳道元,大梁始光二年状元。聪慧厚义,一入朝堂,始光帝破格提拔南平郡县府之首,后几经提拔,始光五年入朝为御史大夫,始光二十年,为右都御史大夫,与始光帝肱骨赵阳子一左一右,震慑朝堂。
始光帝二十九年,帝薨。京城监国丞相闻讯***而亡,逝前命柳道元辅佐太子,始文帝元年,柳道元为左相,为国尽瘁三十年。八旬,左相年老多病,告老返乡。返乡前前往祭拜先帝相。逝于帝陵外,享年八十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