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想来想去这么被困着也不是办法,谈谈就谈谈吧。哪成想……”二叔摇头叹气道:“李家老二平时就是能人,这次村里征地的事人家也出了不少力。大家就推举他和三毛子、王麻子一起当代表出村去谈判。”说到这里二叔忍不住抹了把眼泪:“哪成想这是人家的一个圈套,设计把村里挑头抗征地的人诓骗出去,李老二被活活打死在县政府里!”
“啊!”吴胖子听二叔说罢,气得一声大喝,脑袋上青筋蹦起老高。“嘭”的一把抓住二叔的肩头:“那三毛子和王麻子呢!?李二叔的尸首呢!?”
“他俩这一去也没了音讯,两家人急得火上了房。”二叔伸手朝村里一指道:“上午政府派人通知老李家去看李老二的尸首,只许看、却不还尸首。有熟人透露出消息,说三毛子和王麻子都被揍了一顿,然后就给拘留了。”
“哎呀!!”吴胖子听说这惨状肝肠寸断,狠狠的一跺脚,也不管二叔和李月恒,迈开大步朝村里就跑。
“浑小子!你干啥去!?”二叔本是劝吴志刚快走,哪成想他反倒进了村子,老爷子返身就追。听说村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李月恒脑袋也是“嗡嗡”作响,眼见着这群人追着吴胖子进了村子,也只好随后赶上。
进村不太远有好大一个院子,墙头房檐都高挑着电灯,院里院外挤挤擦擦站满了村民。吴志刚闯进院子“噗通”跪倒,喊一声“李二叔”,痛哭失声。
李月恒进门一看,见花圈花篮层层叠叠摆满了院子,院子正中高搭灵棚,一张巨幅黑白遗像上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村老汉,两侧手书的挽联,上联写:重情义,一身肝胆。下联配:轻生死,两鬓如霜。灵棚正上方张牙舞爪斗大的一个“冤”字如血般殷红。
吴胖子跪地磕头“咚咚”有声,院子里哭声大作,男男女女“呼啦啦”跪下七八口人,陪着他磕头答礼。
“老妹子。”吴志刚磕过头,站起身来,伸手从地上扶起一个土里土气的丫头。咬牙道:“老妹子你放心!李二叔的血海深仇就放在我的身上!”说罢回头高声道:“乡亲们给做个见证,明天我就去找咱们的仇家!好歹弄死几个给李二叔报仇!”
院子里不少年轻人高声叫好,有些老成持重的却是连连摇头。
李月恒心说这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就说怕这愣头青回来惹出大祸。果然,刚进村子他就许愿要替李二叔报仇雪恨。可眼下吴志刚气得大脑袋乱晃,实在也不是劝他的时候。
那老民工二叔看劝吴志刚跑路已经万万不能,但他当着众人的面吵吵喊喊的要杀人报仇,这也实在是莽撞,急忙拉着吴志刚进屋。李月恒随着几个关系近的乡亲也挤进了屋子。
“咱们在政府的熟人可放出了消息。”二叔压低声音对吴胖子道:“人家公安局列了黑名单,那天抗拆迁咱们爷俩打的头阵,名字可都在人家的黑名单上。我一把年纪,倒也无所谓了,你说什么都不跑,可想好了后果?”
“跑啥!?”吴胖子热心肠重情重义,刚才嚎啕大哭可是动了真情。他抹了把眼泪道:“李二叔都被他们狗娘养的打死了!这仇我能不报?我跑,我跑了村子被拆了怎么办?”
都说人多好办事,但此时此刻屋子里十来个人七嘴八舌,有的劝吴志刚跑路、有的力主他留下,有的则痛骂警察卑鄙、有的讲述这些天的事情,一时间乱乱哄哄。
李月恒第一次来南河村找吴志刚的时候只听说政府征地给农民的钱很少,所以农民才拿起棍棒保卫村子,其他细情一概不知。虽然现在屋子里你一句我一句,但好歹让李月恒听了个明白。
由于土地财政的利益驱使,地方政府都成了靠出卖土地活着的大公司。全国上下拆迁征地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南河村虽然是农村,但和城市只有一河之隔。政府把城里的房子拆了又盖、盖了又拆,近几年可出卖的土地捉襟见肘,南河村就成了官商眼中的肥羊。
本地开发商不算后挤进来的金大同,原就有两大巨头。一个是省里有靠山的马大脑袋,另一个就是公安局长的小舅子张老板。马老板和张老板虽然也明争暗斗,但在拿地的事上却有些默契。俗话说众人拾柴火焰高,真要是因为一块地他俩较上了劲,便宜的终究是外人。
南河村的土地,公安局长小舅子张老板势在必得,马大脑袋让了一步,不参与竞标。张老板使下了钱财,做了两个假标陪着喊价。就这样,预计400万一亩的土地,以每亩300万被他用农村城镇化的名目装入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