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侄俩谈笑间,他们的客人兼谈判对手来了。
徐润还不知道唐宁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内幕,看到皇上派来与洋人一起剿匪的钦差大臣李鸿章驾到,还有点怵,毕竟是大清的顺民做习惯了。而祁泰裕则充满了自信,太上皇是自个儿的发小!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涨自家志气灭他人威风的事情吗?
按礼制,百姓见官应当跪拜,尤其是李大人这样品级不低的官员,他被曾国藩推荐为江苏巡抚,从二品大员,加兵部侍郎衔,不过因管辖地处于战乱,尚未实授。徐润正想老老实实地跪拜,他的叔父一把拦住了他,淡淡地说:“侄儿不必多礼,外国人见皇上都不用下跪呢。我们是马来亚国籍,也算外国人,李大人觉得草民说得可对?”
巡抚大人“蹭”地一下火都冒出来了,但半秒钟过后,他立即压住了火气,调整了脸色,哈哈一笑,道:“原来如此,二位竟已不是我大清臣民,有意思,有点意思……没关系,两位随意!”他做了个有请的手势。李鸿章是奸滑之人,他知道凡事反常必有猫腻,倒要看看这奸商有什么说法,要是换了左宗堂,恐怕已经掀桌子了。
“您请!”祁泰裕把李大人的表情尽收眼底,“请上座!”他当然是不怕李大人的,这里已经被他的私兵所占据,不要忘了他是参与新加坡华人武装训练的人,据黑森猎兵团的将领说,祁先生还是有那么一点领兵的才能,大才没有,率领大清列车局某分局的路警那还是可以胜任的,唐宁现在给他的规划就是掌握上海分局的路警,也就是最重要的分局。在他的规划里,地方督抚的军权与列车局的实力是倒悬的,也就是故意要让督抚的实力远不如列车局,李大人现在不明白,终有一天会明白。
李大人不再跟这奸商客气,昂然挺胸率先入座,巡抚大人的气场表露无疑,徐润暗中拿袖子擦汗,这事儿闹的,一开始就得罪巡抚大人了!和气生财不好吗?
祁泰裕也不是二愣子,他只不过知道总有一天李大人会知道太上皇的倒悬方案的,与其藏着掖着,不如顺其自然,能够在巡抚大人面前得瑟一下是他比重的梦想啊,他最恨的就是巡抚,特别是江苏巡抚,因为当年的江苏巡抚结实地把他这只报喜鸟痛打了一顿。痛打落水狗听过,痛打报喜鸟你听过吗?哼,这是一辈子的恨事。
宾主落座之后,祁泰裕摆出主人的谱,叫了一声:“小兰,看茶!”
小兰是他从上海的高雅青楼物色的茶艺高手,容姿出色,尤其一双白净的柔荑,分外地能荡起男儿心中涟漪。
祁泰裕将实力显摆于谈笑之中:“今天请各位大人尝尝南洋出产的茶叶吧,看看有什么不一样。这是7号庄园出品的红茶,品质上佳。哦,我得介绍一下为什么是7号。当年啊,世界首富伦敦公爵大人派了华莱士等8个生物学家到南洋去种植橡胶,其中1号是最有名的跟伦敦公爵、达尔文先生一起发现了物种起源之秘的大科学家华莱士的庄园。不过,华莱士先生不怎么把庄园放在心上。7号庄园的主人就不一样了,他特别地努力工作,不仅种橡胶,还种茶叶。”
胡光墉对“世界首富”这个大号很感兴趣:“是嘛?这位公爵大人有多少钱?怎么就能称得上是世界首富呢?”
祁泰裕连连摆手:“其实呢,世界首富这个头衔是伦敦公爵最不值钱的名号。反正他的钱已经多到无法计算了,我估计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这么说吧,这一回京沪铁路预算多少钱各位知道吧?”
胡光墉这个商人对这数字当然是了如指掌,他也曾经动过投资大清列车局的念头,但因不了解这个洋人的背景,所以放弃了,随口就道:“500英镑,即1850万两银子。”
祁泰裕这个小奸商不知不觉间已经把在场各位的注意力都吸引住了:“对了,就是1850万两!知道造铁路有多贵了吧?咱们这大清列车用的钢铁少,可是在洋人那里修的全是用钢轨,原来是铁轨,自从我们伦敦公爵大人发明了快速炼钢的办法以来,全世界的铁路都变成了钢轨,公爵大人是钢铁大王,就这一项,你就算吧,公爵有多少钱?再说了,钢铁还不止修铁路这一项用途。修路、造桥、建房子、造船,哪一样不用到钢铁?钢铁就是这个世界的骨架!”
胡光墉倒抽一口凉气:“你是说,这世界上所有的钢都是伦敦公爵的厂子里出来的?”
见唬住了李大人的同伴,祁泰裕得意洋洋地点头:“那是,公爵是大才,他发明的东西哪那么轻易被学去?别人也会炼钢,可是大部分人炼出来的钢质量都不行,这里面肯定是有秘密的。你看我们公爵大人的厂子都是什么名字:英国钢铁厂、印度钢铁厂、日本钢铁厂、欧陆钢铁厂,将来还会有大清钢铁厂,都是产量大得不行的怪兽。”
身为大奸商,胡光墉最懂得垄断地位是最赚钱的门路,像他垄断浙江军粮供应,从中抽成就赚得盘满钵满,垄断全球钢材,这特么也太凶残了,怪不得听说公爵大人要建铁路,外资就像老虎闻到血腥味一般赶来投资,连战乱都不顾。
胡光墉搞不懂的是既然公爵这么有钱,为什么还要找人一起投资?是不是意味着风险?铁路胡光墉是不懂的,连想象都不能,所以他还是没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