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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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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敞精致的厢房,采光极好,屋子里的陈设被阳光照得锃亮。椅子倒了一地,瓷器也碎了一地。

两张倒地的椅子中间,躺着睡美人一般沉静的王歆。

她的左腹插着那支芙蓉金钗,鲜血染红了光鲜亮丽的裙衫,像盛放出一朵朵妖娆的曼珠沙华。

华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刚还与自己谈笑风生的王皇后,转眼便倒在了血泊里……

谁这么残忍?

复杂的眸光落在了廖子承精致如玉的面庞上,尽管没有下聘,可赫连笙金口玉言,王歆就是廖子承未过门的妻,而今未婚妻惨遭变故,他会不会……很难受?

纤长的睫羽微微一颤,华珠迫使自己移开视线,再次看向了王歆。

王歆右手的指尖满是血污,旁边有一个用血画成的○,○旁是一个歪歪斜斜的“王”字。

只是,“王”字中间那一竖格外粗大,也毛糙,仿佛写完之后,刻意涂抹了好几遍似的。

王?会是……王恒吗?华珠想到假山后,王恒与王歆的争吵,王歆似乎握住了王恒的某个把柄,并威胁王恒要告诉父亲。会不会……是王恒顺走了那个东西,王歆来厢房找他要,他不给,二人发生争执,而王恒一怒之下,错手刺了王歆?

华珠想到的,颜宽也差不多猜到了。王恒这人的手脚一向不干净,背地里怕是做了什么恶事被妹妹逮个正着,为防事情败露,便打算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妹妹!但他没想到妹妹没死,揭发了他的劣行!

颜宽抹了冷汗,对颜博道:“快去找王恒!”

“是,父亲!”颜博苍白着脸,拔腿冲出了房间。

可结果令人大失所望,门房的人交代,王恒神色匆匆地走掉了!

畏罪潜逃?如果真是这样,和颜家便没多大关系了。颜宽对赫连笙拱手行了一礼,颤声道:“殿下,依您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置?”

赫连笙神色凝重地盯着浑身血污的王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俊逸的眉眼,仿若笼了一层雾霾,暗沉得令人心惊:“怎么样?”

廖子承摘下手套,俊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与疏离,瞧不出内心的真实感受:“后脑遭受重击,少量出血;金钗刺中脾脏,失血过多,休克,但没死。”

听到这句,众人长长地松了口气!

廖子承又道:“右食指有磨损、有灰尘。圆圈,王,这两个标记的确是用王小姐的食指留下的。但它们被留下后,王小姐又以食指蘸了自己的唾沫,想把”王“字中的一竖抹除。”

“她想去掉王字?不对呀,去掉一个字,要么直接划掉,要么从第一笔开始祛除,王的第一笔是横,第三笔才是竖。”颜博分析了一下,又觉毫无头绪。

华珠却注意到廖子承说的是“用王小姐的食指留下”,和“这两个标记被留下”,这不是他一贯的表达方式。华珠垂眸凝思了片刻,眼睛一亮,小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廖子承的目光微微一动,似有一道极亮的光芒闪过。但很快,他移开视线,望向了他处。

颜宽吩咐丫鬟将王歆抬到隔壁的厢房,又以最快的速度去请大夫,赫连笙一直坐在屏风外,以防凶手得知王歆没死,又返回来杀她。

案发现场,廖子承、颜宽、颜博与华珠死死地盯着地上的血迹、椅子、瓷器碎片……以及那个古怪的圆圈和“王”字。

颜博叉着腰,一脸笃定道:“这很明显,王歆与王恒不知为何发生争执,王恒错手伤了王歆,以为王歆已死,一急之下便畏罪潜逃。”

人在颜家出事,颜家难辞其咎,但如果凶手是王家自己人,有非常便利的作案时机,他们所承担的谴责会少许多。加上,现场有王歆留下的字迹,他便立刻肯定了王恒是凶手。

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众人齐齐看向了廖子承,期待他给出最后的鉴定。这名破获了满月案的男子,已经用无可辩驳的事实向他们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是以,尽管他非官府人士,而此案与王三爷一案也似乎毫无关联,大家还是依赖性地将审判权交到了他手上。

廖子承在房间走了一个来回,最后停在血迹前,凝眸道:“从王小姐后脑勺的伤势来看,她是被推倒撞上了……桌角。然后她回屋想清理一下后脑勺的血迹,却被人一举刺伤,这些打斗痕迹是伪装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头部和腹部的伤是在两个不同的房间造成的,然后凶手有两人?”颜博瞪大眸子问。

廖子承一手负于身后,一手在桌面上弹了几下:“推倒她的那个,我不会称之为凶手。”

颜宽与颜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朝廖子承投去了疑惑不解的目光。

廖子承却看向了华珠。

华珠摸了摸发顶,说道:“我在假山后听到王恒与王歆争吵,王歆斥责王恒收了马家公子的贿赂,王恒要求王歆把东西还给他,那个东西,应该就是贿赂的凭证。王歆后面发现身上有东西丢了,回来找,我推测,王歆第一次受伤的地方是在王恒的厢房,王恒之所以逃之夭夭是怕王歆追上来找他要回东西。”

颜博仍有疑虑,跑到王恒的厢房查探了一番,发现里边儿果然乱七八糟,且桌角有血迹,这才信了华珠的话。

廖子承望向地上的○和“王”字,良久,淡道:“凶手与杀害董娘子和柳昭昭的是同一个人。”

同一个人?颜博的心口狠狠一震,连拳头也不自觉地握紧。他看了颜宽一眼,努力使自己显得平静:“父亲,王小姐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是不是要派人通知一下王家?”

颜宽点头:“我亲自去一趟。”

支走颜宽后,颜博双手交握,很犹豫,但还是道出了自己认为的真相:“如果……如果伤害王歆的和杀害柳昭昭的是一个人,那么我想,我知道凶手是谁。”

华珠与廖子承不约而同地举眸看向他,似乎迫切地想知道他对他们隐瞒了什么。

颜博吞了吞口水,肩膀轻轻地抖了起来,他本想把这个秘密一辈子烂在肚子里的,毕竟她是他三嫂,是他三哥今生唯一的妻子,她纵然有错,也是因为过得太苦。但这一回,她实在是太过分了!王小姐与她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连她都要杀害?

“那天,董娘子告诉我们,小别院是柳昭昭留给她的,我心里便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坐上马车后,我一直回忆六年前发生的事,突然记起三哥出征前,曾经与三嫂大吵一架。他们吵得很凶,没发现我就站在树后。我听见三哥质问三嫂,‘为什么跑去小别院和她大吵大闹,她是无辜的!’三嫂很生气,驳斥三哥说,‘我才是你的妻子,你为什么把那个人看得比我重要?自从她你认识她,我们的感情一日不如一日!我实在受不了了……’三哥听了这话,也非常生气,骂三嫂蛇蝎心肠,居然对她下毒,还说早在十年前他就认识她了,比三嫂还早四年。这个‘她’,不用我解释,你们应该猜到是柳昭昭了吧!”

听起来,的确很像柳昭昭,但华珠的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如果冷柔真的这么深爱颜三爷,那张小像又怎么解释呢?华珠看向廖子承,见廖子承的眼神冷冽得吓人,多看一眼都如坠冰窖。华珠的头皮麻了麻,不明白廖子承为何会露出这么寒光四溢的表情。

想不出个所以然,华珠又把颜博的话细细咀嚼了一遍,随即眉心一跳:“等等!颜三爷说十年前就认识那个人,比三奶奶还早四年……奇怪呀,十年前,三奶奶不是和太子妃扮成小太监,去跟你们放过烟花吗?太子妃说过,你和三爷都在呀!”

“太子妃和三嫂没扮一会儿小太监就被李府的家丁发现了,她们走后,我、三哥和子承才出现。所以严格说来,三哥和三嫂那一次没有碰上面。直到四年后,三嫂再次回李家省亲,才与三哥一见钟情。”那是他头一回见到廖子承,那俊美得像壁画走出的少年,纯真而干净的眼,比女子更美丽纤长却又闪动着清高的睫……十年之久,他非但没淡忘那一瞥,反而在记忆深处不断惊艳。所以,那晚的每一件事,他都记得非常清楚。

这么说,是李婉记错了,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华珠又想咬笔,刚放到唇边,猛然记起廖子承不喜欢她这样,顿了顿,又以为廖子承会如往常一般拿开她的手,或喂她一颗糖。谁料,廖子承只是沉默着,若有所思。

颜博又道:“我就问三嫂,为什么心狠到投毒……”

“我……我只是不希望你三哥继续做傻事……他有大好前程,有父母妻子,不该毁在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上……我求他不要出征……我都跪下求他了,他还是不听……他不去……就不会出事……”

华珠没想到颜三爷出征还有着这样的内幕,他知道很危险,知道可能一去不返,但还是固执地去了。是什么,吸引着颜三爷一定要远赴沙场呢?

华珠想不通,希望能从廖子承那里得到一些有用的分析。廖子承却突然站起身,走到窗前,只留给她一个高大而疏离的背影。阳光穿透他宽袖,射出朦胧的透明,可他的世界,却越发遥远而神秘。

颜博尿急,起身去了恭房。

华珠拿出小册子,一页页地翻动着自王三爷失踪以来的案件记录,这些天,不管有用的、没用的,她都记了下来。当翻到月伶那一页时,她想了月伶送她的帕子,忙从荷包里取出:“这种花纹我看着眼熟,你有没有印象?”

廖子承徐徐转身,背后的金辉将他发丝的边缘照得透亮,容颜却笼了一层暗影,只余一双幽潭般深邃的眼,发出犀利的寒芒。

太寒冷了,华珠有些被吓到,清泉般的眸光微微一颤,好似颤到了人的心尖儿上。

廖子承敛起浑身冷意,看了帕子上的寒英一眼,轻声道:“与佛龛底部的梅花一样。”

这声,好歹还算温柔。

华珠释然。

顺着梅花,联想到了柳昭昭,她偏爱红白之色,最喜寒梅飘雪之景,这方帕子会否是柳昭昭的呢?如果是,又通过怎样的形式传到了月娥手中?难道月娥去过小别院吗?

“谁给你的?”

“月伶,但原本是月娥临走时送给她的。你说,它会不会是柳昭昭的?”

廖子承不假思索地“嗯”了一声。

华珠一愣,好歹你也思考思考吧?怎么如此肯定?除非——

“你认识柳昭昭?”

廖子承并未否认,沉默片刻后,拿过华珠的笔和小册子,在她记录的每一个线索上或圈或叉或批注,然后淡淡讲了句“她刚来琅琊时,很可怜”,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颜博回来时廖子承没了人影儿,纳闷地问:“人呢?”

华珠叹了叹:“走了。”

扑哧扑哧!

一只小白鸽飞入窗内,颜博走过去,从它脚上取下一张小纸条,看完之后,眸光一亮:“是世子从半路发回来的消息。暮云芝是柳昭昭的姐姐,三十七岁,丈夫是暮家寨的寨主。看样子,她姐姐过得很富足,当初怎么让她沦落风尘了?”

暮家寨是湘西最大的苗民部落,民众的日子如何华珠不敢妄下结论,但寨主一定是富到流油的。作为寨主夫人的妹妹,居然成为一名青楼女子,其中暗藏的奥义,不得不耐人寻味。

颜博看完这张字条,又解下另一张,“诶”了一声,语气不大好了:“暮云芝在月中就离开了暮家寨,听暮家人说,是往琅琊的方向来了!”

燕王府的眼线遍布大江南北,赫连城在出发之前便给当地的探子飞鸽传书,让他们控制住暮云芝,别叫太子的人捷足先登。谁料,探子火急火燎地赶到暮家寨时,暮云芝早已不在那里了。

颜博捶了捶桌子:“董娘子是二十四号死的,遗书是她死的时候留的,这才过了三天!哪怕全程用汗血宝马也到不了江南!这……这谁干的?”

华珠若有所思地抿紧了红唇,颜博分析的没错,不论是走陆路还是走水路,都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抵达江南。而赫连笙与他们一样,之前并不知道柳昭昭尚有亲人在世,如若不然,他也不会在看见遗书时露出那种古怪的表情。所以,也排除赫连笙。可如果不是赫连笙,又会是谁……知道暮云芝的存在,并将她接来了琅琊呢?

华珠又开始一页页地翻看册子,当翻到佛龛那一页时,脑海里慕地闪过一道灵光:“姐夫,三表哥在战场……是怎么死的?”

典雅别致的厢房内,大夫为王歆处理完伤口,收拾医药箱准备离开。

李婉在得知消息后也赶来了现场,整个治疗过程,她都在一旁观看。她掩面咳嗽了几声,轻轻问向大夫:“王小姐伤势如何?什么时候能够清醒?”

大夫福地了身子,答道:“回太子妃的话,王小姐伤及头部,虽是保住了性命,但恐怕……难以苏醒!”

“啊?”李婉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面向赫连笙,焦急地道,“难以苏醒?王小姐是唯一见过凶手的人,她要是不醒,岂不是让真凶一直逍遥法外吗?”

赫连笙分明握住了她纤细的手,却神色冰冷,没有一丝爱怜。

他可以和她做非常亲密的事,但就是永远不会给她一分情爱。

就在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僵局之际,华珠迈着优雅的步伐跨入房间,湖蓝色裙裾缓缓拂过门槛,像卷起一层海浪,海浪在距赫连笙三尺之远时,优美地停住。

赫连笙与李婉同时抬眸,在这名容颜清秀却不乏稚嫩的少女脸上看到了一圈似有还无的神秘光环,光环下,少女微微一笑,露出珍珠般白净而美丽的皓齿。

时间,如流沙般自指缝间流走,却又在仿佛少女微笑的一霎那定格。

“此案已经完结。王三爷的失踪、焦尸的身份、杀害董娘子的凶手,都已经水落石出。酉时,我会在坟场,星儿的墓碑前恭候太子殿下和太子妃。”

暗沉的天际,乌云密布,少女转身的一瞬,却有一缕金辉冲透乌云,斜斜地耀在她发顶。

颜府小少爷洗三,本该喜庆连连,却闹出王家兄妹自相残杀的丑事,双方心里都不好受。王家家主王庆以最快的速度抵达颜家,向赫连笙了解完情况后,气得半死,将护卫队都调遣了出来,全力捉拿王恒!

为宽王家人的心,赫连笙公布了王三爷并未死亡,而是失踪的消息。

王家在朝中的势力随着王三爷的退出,隐隐有了衰弱之兆,本想借王歆风临天下的机会重振王家,可偏偏太子金口一开,将王歆指给了廖子承。与后位无缘的王家痛彻心扉,此时听了王三爷活着的消息,王庆似乎再次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王三爷是北齐史上最负盛名的帝师,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们说服他重返朝堂,王家就绝对不会没落!

……

酉时,残阳如血,斜挂于半空,将厚重的云层镶上一圈光亮,余辉灼灼,耀着苍穹,也耀着苍穹下,一张张变幻莫测的脸。

一望无际的坟地,墓如波,绵延不绝。

星儿的墓前,站着一袭宝蓝色裘袍、束黑金蟒纹玉带、披银狐大氅的北齐太子,赫连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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