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夜睁眼，语中含有不容抗拒的意味，“老师，再试一次。”

“不可以。”镜无缘轻轻摇头，“圣君已受了伤，再来一次，只会伤得更重。圣君身负整个阴月皇朝的未来，怎可如此不在意自己身体。”

说着，他语气一缓，道：“七夜，凡事…是强求不得的。”

七夜摇头，沉声道：“老师，正是因为我是阴月皇朝的圣君，才更要坚持。若我连自己弟弟的性命都救不了，又何谈复兴整个阴月皇朝，又有何资格当这个圣君？”

七陌坐在原地，看到七夜唇边的血和瞬间变得苍白的脸，可还是坚持着要再试一次。

“七夜。”七陌突然开口，声音虽小，但绝不会被忽略。

“七陌。”七夜转过头去，“怎么了，不舒服吗？”

七陌慢慢转过身体，正对着七夜，小手摆在前方，一本正经的坐姿。

七夜抹去唇边的血，微笑道：“七陌有话要说？”

“不要为我这样做。”七陌轻声道，神情却极是认真，“不要为我这个快死的人，做任何牺牲。”

七夜手一僵，放了下来，皱眉道：“七陌，这是谁告诉你的？”

“没有人告诉我。”七陌咳了一声，许久没一次说太长的话，如今他竟是连这样也会觉得胸闷口涩了，但小脸上的蓝眸却比任何时刻都要耀眼，“母后常说，你是阴月皇朝的未来。为了我这个随时会死的人，不值得。”

“这样的身体活着，每天都很累。”七陌语速很慢，却丝毫没有中断，“所以，让我死吧，七夜。”

让我死吧，七夜。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七夜怔了许久，他没有想到，自己一直以来在尽力挽救的生命，对七陌来说…竟是个负担。

手不自觉地握成拳，七夜刚想说些什么，却不妨脑中一晕，竟这样倒了过去，而在他身后，正是恰好收回衣袖的镜无缘。

七陌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镜无缘的动作，不知道他想干些什么，然而身体传来的感觉告诉他，他也正在陷入昏睡中。

噗通倒地的最后一刻，七陌感觉到的是镜无缘复杂无比的目光，还有他的轻言细语，“…七陌，若你真的死了，于你，于圣君来说，的确…不错。”

镜无缘身上传来的寒意让七陌的身体微微发抖，他觉得，这应该就是书中所说的杀意。

镜无缘想要杀了他。

眼皮终于缓缓闭上，七陌失去了知觉。

………………

再度拥有意识时，七陌知道自己身处于一个灰白色满是迷雾的世界，身体忽轻忽重地飘荡，却很暖很舒服，虽然对于平常健康人来说状况仍算不得好，但却是他来到这个病怏怏的身体以后感觉最好的一次了。

然后，睁开眼。

视线所及处是雕花床柱，轻而薄的丝状帷幔，旁边桌上摆满了精致的糕点和水果，是他熟悉的房间，他和七夜的房间。

房门被轻轻打开，七夜亲自端了一盆水进来，对上发呆的七陌时动作一滞，然后走了进来。

“这次睡得不是很久，只有一个时辰。”七夜将水放到桌上，掐了掐七陌的小脸，“之前的方法好像也奏效了，你的身体好了很多，再也不会整日嗜睡了。”

七陌慢慢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移开视线，不说话。

“七陌。”七夜突然伸手握住他的双肩，随后意识到手下小身板的脆弱，便放缓了语气，道，“我不知道你之前的想法是从何而来，但是死，这个词绝不会发生在你身上。”

“母后和我，等了你十年。”七夜抹去那莹白小脸上的一道水渍，接道，“即使再等十年，我们也绝不会想要放弃你。”

“在这十年间，母后一直卧伤在床，你睡在蛋中。我身为阴月皇朝的圣君，必须担负起众望。”七夜缓缓将七陌抱进了怀中，彼此都几乎听得到对方的心跳，一强一弱，却相互呼应，“除去小倩，我也几乎没有人可以说话。直到三个月前你终于破壳而出，才终于有了可以真正陪伴我的人，即使你每天都在沉睡，但只要看到你的脸，我和母后都会觉得十分开心。若你真的死了，你觉得我们会如何？”

七陌慢慢地摇头，还不如七夜半只手掌大的手不知何时被对方揣入怀中。

七夜紧紧地抱着他，声音低沉有力，不容拒绝，“所以，为了我，为了七夜哥哥，你要活着，好吗？”

七陌身体一僵，脖子某一处有湿湿的感觉，那是有一滴水珠滑过，是七夜额头的汗水……或是泪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