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轻轻咳嗽一声,继续粗着嗓子道:“愣着干什么,上来呀!”
平儿就跌跌撞撞地爬到床上,半跪半坐地看着她,到这时候,她已经彻底明白凤姐方才那句话的意思了,却因为受到了那句话和亲眼见着凤姐全身的双重惊吓,一时还回不过神来。
凤姐见她这模样,又有些迷惘了——她以为平儿待她,与那些男人们都是差不多的,可是那些男人们若是见了自己这副样子,又怎么会像平儿这样…傻呢?
她知道自己今日是一时冲动了,像是鬼迷心窍一样,忽然地就挑破了那层窗户纸,又忽然地想起那没羞没臊的事,最后竟还这么忽然地去做了,可是她也知道,她这冲动,其实并非出于偶然。
这几个月来,她压抑着自己的本性,表面上对邢夫人恭恭敬敬,千依百顺,暗地里散出风声,既要让家里听到,又要小心不要传得过了,身上不大好,也没人替她延医问药,心里憋着气,也不敢随便就发出来,只恐一个不当心,落人口舌。
平儿私下里和她抱怨过,说她不该故意弄得自己吐血来博人同情,言语里隐约还有怪她不肯事先商量的意思,凤姐当时唯有苦笑——王子腾夫人来时她吐的那一口血,其实根本也不在她预料中,然而她素日城府深惯了,连自己最贴心的丫头,竟都以为那是故意的了。
往事最不能回想,一回想,凤姐就觉得心里的那股燥气越发地重了,她暴躁地挥了一挥手,对平儿道:“你不是想要我么?怎么,叫你伺候的时候,你又不敢了。”
平儿眼里的迷乱渐渐消退,她重又低了头,慢慢道:“姑娘别闹了,早些安歇吧。”语气轻缓,像是小时候奶娘在哄凤姐睡觉时的语气,凤姐记得那时候平儿明明和自己差不多大,偏偏就要成熟稳重得多,有时候奶娘不在,而凤姐又在闹腾,平儿就会代替奶娘,走到凤姐身边,小大人般地轻轻搂着她,学着奶娘的腔调,嫩声嫩气地哄凤姐,凤姐打小就心气高,被这同龄的孩子——还是个下人——搂了,总是要大发一阵脾气,然而奇异的是,无论她怎么发脾气,平儿始终没有被打被罚被逐出去,也始终是她近身伺候的得用下人,可是这么得用的下人,如今怎么变得这么难以捉摸了呢?
凤姐其实并没生气,不但不生气,反而还有些愉悦,平儿方才明明已经在那么紧要的关头了,却依旧能守住清明,劝自己不要做傻事,这样的忠心,凤姐十分欣赏。
她对忠心的下人,一贯是毫不吝啬的,何况现在,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竟对那等床笫上的勾当格外的渴望。
凤姐的唇角慢慢地染上了笑意,伸手拍了拍平儿的脸,又顺着她的脸滑下去,解开了她的衣裳。
平儿的呼吸骤然又是一紧。
“你不伺候我,自然有别人伺候,你自己看着办吧。”凤姐边说的时候,手也没停着,没几下,平儿也如她一般坦荡荡的了,凤姐挑剔地打量着平儿的身子,这身体算不得完美无缺,然而一见了平儿这张脸,凤姐就又没法挑毛病了——旁人纵是有天仙般的美貌又如何?谁能再有平儿这品格、这模样,谁又能有平儿与她这样的情分呢?
凤姐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假装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催促道:“你到底来不来,你不来,我叫丰儿进来。”虽是假意说说,却也不自觉地想起丰儿赤身站在自己面前的模样,立时就打了个冷战,两眼不由自主地盯紧了平儿,生恐她真的铁了心要做那贞洁烈妇,自己可不能真的去叫丰儿来做这事。
幸而平儿立刻就道:“我来!”大约觉得自己的语气太急切了,又慢慢红着脸解释道:“我来伺候姑娘。”说得虽慢,手上却一点也不慢,扶着凤姐坐下,自己跪趴下去,慢慢凑近,迟疑许久,才轻轻一啜。
凤姐只觉浑身一个激灵,整个人都颤动起来,平儿慌忙抬头问她:“怎么?”
凤姐道:“无事。”想起一事,又叫住她道:“…你从哪学来的这个?”
平儿脸上红红白白的,不大好意思说,凤姐就知道必是贾琏和她私下里玩闹的时候学的,顿时不悦地哼了一声——亏她还特地想了好久才想出来两个女人该怎么样,还预备着要看平儿的笑话呢,谁知到头来那人竟比她还懂得多些,这些个花样,她可从来没有试过!
平儿想起从前凤姐和贾琏两个在一处时候,总是要叫贾琏快些,以为凤姐嫌她手脚慢,忙又低下去,竭尽生平之所能事,誓要将贾琏比下去。
她心意极诚,又是处处照顾着凤姐的感觉的,因此虽然动作还嫌生涩,凤姐却已颇为满意,两人渐渐地就入了佳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