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谁啊,女声又中断了,像是不情愿和我说话。我说你不说我挂了啊,对方这才怏怏地答道:“我是周芸。”周芸就是周家大小姐,和我哥订了婚的那位。她见我不吭气,又接下去说道:“我们能不能见个面,有些事我想和你聊聊。”
我说对不起我现在没空,有什么事你可以在电话里说。周芸说她要说的事非常重要,关系到我和我哥的性命。说到这她像是刻意停了一下,接着,一字一顿地说道:“如果你不见我,我保证不仅你活不过七天,你哥也一样。”
我怔了一下,脱口骂道:妈的你知道那阴蛊的事!周芸什么都不说,隔着电话只能听见她的呼吸。我知道她是在等我的答复,想了想,问她在哪儿见面。她让我到校门口去,说是会有人来接我。我到的时候果然有车在等,一个男人从车里下来,冲我打了声招呼。我又饿又疼不想理他,他却斯文得体地自我介绍说:“你好,我叫王大磊。”我记得在哪听过这个名字,想了半天,愣是没想起来。王大磊特意为了提点我,又说:“我在你哥的公司工作。”我一下子想起来,他就是时常跟着我哥出门的那个脾气很怪的人。
王大磊脾气怪不怪我一时还不清楚,但他这人倒是处处都透着一股刻意,尤其是他给我拉开车门时露出的那个笑,让人感觉浑身都不自在。我想我哥用他一定是因为他有本事,他有本事我就不用怕了,至少他应该不会被鬼上身然后杀了我。开车后他透过后视镜向后看了一眼,看的却不是我,而是我身边空着的那个位置。我问你不是我哥的人吗,怎么又和周芸有联系?王大磊把目光挪开,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冤有头债有主。”
他这话一出来我根本没法接,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股恶寒又涌上心头。车子飞快地穿过市区,最后停在一个像会所一样的建筑前。我一下车眼睛就被一道光晃了一下,一抬头,看见门顶悬着一面八卦镜。镜子里的我一脸黑气,像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似得。我揉了揉脑袋,突然觉得有点头疼。王大磊让我先进屋,又说你放心,任何想要你命的东西都跟不进去。
屋里的装修不算复杂,摆着一些长长短短的板凳。我扶着脑袋找了个地方坐下,王大磊这才进屋,并反手锁上了门。我问他周芸呢,他摇摇头,说不知道。我一下子纳了闷了,说你不知道带我来这干嘛?王大磊看样子也是第一次来这,正拿着一尊花瓶看瓶底的落款,回头瞥了我一眼,说是你哥让我带你来的。我纳闷转吃惊,问,怎么我哥知道我的事?
王大磊放下花瓶,转到一座博古架后面,透过一格一格的木架子对我说,周芸都知道你的事,林逸怎么会不知道?他听说周芸要约你见面,就自己去了。这个地方是老头子留给他的,要不是你招了一只厉害的鬼,他也不会让我带你到这来。我接着问他,那我哥让你带我来这干什么?王大磊说,你现在这样还能干什么,等他回来呗。
我没想到这一等居然等了五六天,一直等到齐方说的,我必死无疑的那第七天。期间再没发生什么诡异的事,唯一奇怪的是,齐方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我只好发了个短信告诉他,这段时间我是安全的。王大磊也陪我一块等,不过却比我忙得多。除了一天三顿饭得他供应,还得他从外面买回水来,我才能在这屋里正常生活。这间会所的水电早断了,信号也时有时无的。
最后我只好学王大磊,把这屋里能看的东西都看了一遍。这其中大部分是旧物,至于是不是古董,我就不知道了。只有一个蓝皮笔记本看样子很新,翻开封面,第一页画着一串符号。我看不懂直接跳过去,从第二页开始,是一些剪报。我实在是闲得发慌,就一页一页往下看,里头有教你怎么做宫保鸡丁的,也有政府救市和财经走向。不知道从哪一页开始,内容又全部变成了符号。后边几页则是照片,有单人的也有多人的,但每张上面都有我哥。
我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来,迅速把照片过了一遍。照片上我哥时而蹲着时而坐着,就是没有一张是在看镜头的。这显然是偷拍的,而且偷拍他的人离他不会太远。我想起徐康曾经在我哥办公室发现过窃听器,这么看来,还真有人在秘密监视我哥。我又想这人会不会是老许,他能接触我哥,也应该能偷拍这些照片。正想着呢笔记本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我一看,狠狠地吃了一惊。这张照片我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忘,照片上的人是我,正躺在一副棺材里。
我一开始只是吃惊,慢慢静下来,才去仔细琢磨这件事。当时我哥手机收到了两张照片,一张是我,一张是祠堂。我在本子里并没有找到那张祠堂的照片,是因为不重要所以没收录,还是两张照片压根就没有关系。从我这张照片上看不出拍摄地点,也就是说,装着我的这副棺材,也许根本就不在清河公祠。那个所谓二叔的伪造了祠堂的照片,是打算把我哥引到清河公祠去,他那一顿阎王宴,说不定也是为我哥准备的。可我到那儿的时候看门老头明明说见过我哥,在这一点上又说不通。而且这本本子在这,我哥也有可能早就看过。如果他事先知道有这张照片,还会不会到清河公祠去?
有太多地方想不通,我先找了个地方,把笔记本藏起来。这时候听见楼下有声音,我以为是王大磊买饭回来了,于是赶紧下了楼。下楼一看却没人,大门没锁,被风吹得一开一合的。我喊了一声王大磊,只听见一串脚步声朝地下室跑去。王大磊那小子不会有心情和我玩捉迷藏,难道说这栋旧楼,在我手里遭了贼了?
我蹑手蹑脚也朝地下室走去,路过博古架的时候,顺手操起一只花瓶。没有电这屋里开不了灯,我只能努力睁大了眼睛,朝黑洞洞的地下张望。这儿的地下室几乎是空的,就靠墙角的位置上摆着一张旧沙发。我还没走过去,只听吱呀一声,旧沙发后面突然冒出一张脸来。我的紧张感顿时消散,啧了一声说,哥你来就来了,玩什么躲猫猫啊?
我哥一只手扶着沙发,只露出脸来看着我。我抱着花瓶走过去,突然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我哥看我的眼神完全是陌生的,就好像对他来说,我们俩压根就不认识。同时那种陌生里又带着股稚气,我那好几十岁的哥,竟流露出小孩儿一样的表情。我又试探着叫了他一声,他不答应,反而嗖地一下躲进沙发后面。我在原地站住,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我哥会不会是鬼上身了?
侯勇给我造成的心灵创伤还在,要换了是别人鬼上身,我肯定撒腿就跑了。可那是我哥,就算是有鬼上了他,我也得想办法把他救回来。更何况看他那模样,并没有要伤人的意思。我尽量放慢动作绕到沙发后面,我哥正抱着膝盖,仰起脖子看我。他的动作像极了那次我在他家看到的那个小孩,只不过这回换了一张我哥的脸。我伸出手摸他的头,他没有反抗,温顺的接受了。地下室的光线实在太暗,我于是试探着让他跟我上去。我哥还真就听了话,任由我牵着他的胳膊把他带到大厅里。他胳膊上上次的伤已经结了痂,也没去拆线,黑色的线头从白肉里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