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只见十来只白花花的手,一下接着一下地拍打窗玻璃。血浆被它们拍得四下里飞溅,窗户连带着整副窗框,都在微微震颤。我感觉要不了多久那十几只手就能破窗而入,与此同时,头上的日光灯也变成了惨绿色。绿光中浮现出无数条影子,在四面墙之间不停地走动。倒在地上的桌子被它们碰地哐啷哐啷直响,吊在头顶的水桶,也不停地发出挤压变形的声音。我坐在那儿一动都不敢动,突然感觉小腿肚子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滑腻腻地游动。我刚一低头去看,坐着的椅子猛地摇晃起来。我猝不及防被掀翻在地,屁股一落下去,冻得差点跳起来。四周围的影子呼啦一下全朝我围了过来,我吓得抱住脑袋,只觉得一股寒意在脊椎骨上蔓延。刚开始还只是冷,忽然之间,那股寒意竟变成了一种强大的压迫感。我的脖子咯咯作响,整条脊柱瞬间就变了形,那股力道拼命把我脑袋往我裤裆里按,再有个一会儿,估计我的背就要被它给压断了。情急之下我忽然想起王大磊对付四手女人那一招,拼了全力咬破舌头,一口带血的唾沫呸了出来。
这一口唾沫下去,我顿时摆脱了压迫,急忙扶起椅子,把屁股摆上去坐好。仓促间我朝齐方看了一眼,只见他张着嘴,满头满脸都是冷汗,有什么东西在他牙齿间蠕动,一转眼工夫,就顺着喉咙眼消失了。我吓得不行,赶忙用手去推他。刚把胳膊抬起来,就听见头上嘭的一声,吊着的水桶碎了无数片,下雨一样往下飘。与此同时齐方猛地抽了一口气,眼睛里居然流出来两行血泪。我整个人愣住了,接着拼命喊他的名字,生怕他就这么死了。
过了好半天齐方才回过神来,满脸是血,看着一点都不像活人。我又扭头去看霍宁辉,他瘫在椅子上,浑身抽搐地像跳舞似得。齐方咬着牙摸出那把裁纸刀,二话不说就冲自己的大腿扎了下去。刀片太薄血没有马上流出来,他又接连扎了好几下,反手把带血的刀递了给我。我问他要我干什么?齐方只是喘气,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抓着刀看着满屋子群魔乱舞,一瞬间,感觉特别特别瞌睡。那时候明明意识是清醒的,可眼睛却怎么都睁不开。我突然明白这刀是怎么用的了,也学齐方,准备往自己大腿上扎。这还没扎下去呢,我跟前突然冒出一张大脸来。那脸上咧开一张嘴,正笑盈盈地看着我。
那要是别的什么人的脸我不一定会怕,可偏偏那张脸的主人我认识,此刻还他妈就坐在离我不到半米远的地方!那是齐方,一边冲着我笑,脸上的肌肉一边不自然地抽搐。我一开始还没看明白,过了一会儿才发现,那张脸皮底下居然藏着无数细小扭曲的虫子。虫子不断往外啃,不一会儿便钻破了表皮,露出半截身子扭动着。我心里一阵阵犯恶心,身体却僵住了,怎么都动不了。我就这么看着齐方的脸一层皮一层皮、一块肉一块肉地消失在虫嘴里,最后只剩下一颗光秃秃的骷髅头。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好像是幻觉,但又发生地那么真切。我还没回过神来,那无数喝血吃肉的虫子,已经纷纷抛下齐方,朝我爬了过来。不一会儿我身上就布满了悉悉索索的爬行声,动作快的虫子,一转眼就已经到了脖子上。我惊恐地大喊救命,张嘴的那一瞬间,突然感觉牙缝里钻进去一条凉嗖嗖的东西。心里那阵恶心再也压不住了,随着我往外呕,更多的虫子不断涌进我嘴里。我不知道还有谁能救我,心里不停地喊完了完了。就在我以为这次真的要死了的时候,忽然整个人被撞得飞了出去,身体碰到墙以后才停下,浑身的骨头差点都被撞散了。
我呻吟着爬起来,只见齐方好端端地站在房子中间,刚才撞我的人就是他,此时正冲着我大喊,说你他妈想什么呢?这房子里有只魑,你想什么怕什么它就给你来什么!快拿刀扎自己一下,不然幻觉马上又会回来!我就愣了那么一小会儿,刚才那种特别瞌睡的感觉又涌了上来。这回我可再不敢怠慢,手起刀落,朝自己大腿上狠狠地扎了一下。刀子下去之后带出一股钻心的疼,脑袋里嗡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赶了出去。我回想起刚才齐方把刀递给我的时候,我可不正想着他嘴里进去那东西。结果幻觉中便出现了他,被一群虫子当下酒菜吃了。
我不敢再动脑子,拖着一条腿坐回原位上。齐方却还站着,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衣柜。我这才发现全屋的家具几乎无一完整,就我那衣柜,还完好的立在墙角。齐方问我柜子里有什么?我一拍脑袋,说有一块我哥给我的黄布。齐方让我拿来给他,也不等我回话,揪着我的领子就把我推了出去。我踉跄着跑到衣柜跟前,一把拉开门,把手伸进衣服堆里掏那块黄布。无意间我的手碰到了一条胳膊,还没反应过来,衣服堆里竟蓦地蹿出一只手,紧紧地扣住了我的手腕。我大声嚷嚷,一边缩手一边就要往后退。身后传来齐方的声音,让我不要怕,房子里有一个会制造幻觉的东西,心里别想着它就没事。听他这么说我只能任由那只手抓着我,换了一只手,继续掏东西。那块黄布怎么都找不着,我急了,干脆把衣服往外撂。这才撂出去一沓,突然衣柜里又露出一条大腿。接着另一条腿和另一条胳膊也出现了,衣柜狭窄的空间里,居然冒出一个完全*的女人。我这时候已经不知道是该怕还是该怎么地了,大喊着齐方,问他这女的也是幻觉吗?
齐方的声音断了一阵没搭理我,接下去又是一通大骂。他问我到底在想什么!拿了东西麻溜滚回来!我其实压根什么都没想,假装看不见那女人,一边腾衣服一边找黄布。直到我把所有衣服都清了出去,才看见原来那块黄布,被那个女人给压住了。当时的情形是这样,那女人抓着我的手看着我,而我看着她屁股底下那块布。齐方催促着让我别磨蹭,两情相悦这是要私奔了还是怎地?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趁着还没发生变故,揪着那女人的胳膊把她整个掀了起来。瞅着机会我抓起黄布就走,等回到齐方跟前,他已经换了个位置。一只手按着霍宁辉,另一只手握拳,压在他爸的天灵盖上。我急忙把黄布抖开,他只看了一眼,咦了一声抬起头来看着我。我说这能有用吗?齐方摇摇头,说肯定不是这个东西,你柜子里还有什么,别藏着了赶紧地拎出来。我顺嘴回答说没什么了,一下想起来,补充道:还有一支回魂香。跟你爸嘴里叼的那一样,你要吗,我去找去!
我说着就要转身回去,却被齐方一把拉住了。他露出一个特别绝望的笑,说算了别找了。我奇怪地问他为什么?那香是怎么用的?齐方还是那么欲哭无泪地笑着,说那是别人给我下的战帖,用那支香我可以把一具尸体变成行尸,然后让它带着我从这里冲出去。我急忙说那敢情好啊,你快把你爸弄起来,咱们说不定还能有活路。齐方却说用过的尸体不能再用,对方的意思是,我必须杀了你或者霍宁辉,才能得到一具可用的尸体。而行尸一次也只能带一个人离开,所以说,他要的是我抛下你们自己活。我愣了一下,感觉齐方拍了拍我的肩膀。他把那块黄布推给我,告诉我说:“这就是你丢了的那部分八字,如果这是你哥给你的,证明他不是要害你的那个人。之前是我错怪他了,可惜以后没机会当面跟他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