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茬胖子他怎么也弄不明白,转过脸面朝王大磊,又问刚才咱们说到哪儿了?事没成具体是怎么回事,你们昨晚上在海神庙,都碰上什么了?我听他的语气好像已经把之前的问答忘光了,心里暗自吃惊,想王大磊这一手催眠,真他妈绝了。王大磊冲着胖子摆手,说细节你就别打听了,反正事办不完我们也走不了,这样,今晚上咱哥仨再去一趟。他把齐方也算进去了,那胖子投来一瞥,问齐方晚上你愿意去?齐方回了他一句去不去我的事,你管管自个减肥就行了。
这一顿饭光说话了,东西没吃进去多少。散席之后胖子还安排我们补觉,王大磊说不分开睡,咱们仨得合计今晚上的行动。胖子想了想说那好吧,就给换了个套间。王大磊进门就找厕所,门也不关,趴马桶上可劲地吐。他本来就没吃什么,吐完了淡黄色的胃液,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吐一种土灰色的硬块。那玩意要从喉咙里出来特别困难,我看王大磊好几次脸都红了,差点没被憋死。我搁一旁着急,不停问齐方怎么办怎么办。齐方倒挺淡定的,王大磊吐不出来的时候,他就上去狠狠地拍他的背。我看的更急了,总觉得王大磊不吐死,也会被齐方给拍死。
终于这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结束,王大磊从厕所里爬出来,虚的就剩一口气。我把他扶到沙发上,一杯热水灌进去,才看他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我也是到这会儿才知道他刚才干了什么,他对胖子的控制不是催眠,而是采用了一种,称为夺舍的手段。齐方说简单点来说,就是王大磊把自己的魂魄分出来一部分,上了那个胖子的身。他控制住胖子,再通过一问一答,把藏在他脑子里的信息抛出来。这样的夺舍非常危险,一不走神,不仅不成功,还有可能把自己的魂魄给弄散了。王大磊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一点,不停地在旁边说,是啊是啊好危险啊,差点就死这了,就不能回去见林逸了!我说既然这么危险为什么要用呢?王大磊喘了口气,说除了这个,他是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他大致把昨晚上的情况跟齐方说了一遍,然后列举出几个疑点。在进海神庙的时候王大磊已经感觉不对劲,庙里没有尸气,但却弥漫着一种说不清的邪祟之意。之后我们进入大殿,那种邪祟之意就更明显了。它上来二话不说,先把我们俩分开。在困住了王大磊之后,它才冲我下手,要把我往死里弄。
王大磊说一般的鬼物是没有策略性的,它们已经死了,神魂俱散,精魄全无,留下的就只有怨念。这只邪祟居然会挑软柿子捏,很可能背后有人操纵。他说完以后问齐方,就你的了解,尸怪有可能背叛养它的人吗?齐方很肯定地说不会,然后又说,海神庙司仪的死,和海老爷没有关系。王大磊和齐方互看了一眼,统一了口径,说这里头一定有一个人在动手脚。他能够操纵邪祟,带着某种目的,来到这个岛上。海老爷流眼泪甚至流血泪,其实就是为了警示这岛上的人,有个心怀不轨的家伙藏在他们中间。结果岛上没人弄明白这一点,反而对海老爷心生恐惧。他们把它送回海神庙之后,那家伙就开始借机杀人了。他先弄死对养尸最熟悉的神庙司仪,搅得岛民大乱,不由分说先烧了海老爷。这下那家伙便彻底霸占了海神庙,又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接二连三地杀人。他杀了本地的风水师,就是想逼迫岛民向外求助。很可能找我们来也是出于他的计划,只是现在还不知道,他想从我们这儿得到什么。
事情有了些眉目,可王大磊的焦虑却一点都没减轻。他让我不要把这事跟我哥说,以防万一,人家是冲着他去的。他看上精神不大好,窝在沙发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齐方拉我出去遛,说要再看看这个村,顺便准备一些东西应急。出了房间门,走廊里有两个人守着,上来就问我们要去干嘛。齐方说出去转去,你们要是感兴趣,可以跟着一块来。那俩人商量了一下,留一个守着走廊,另一个还真就跟着来了。他似乎还挺忌惮齐方的,到电梯间,先跑去把门摁开。又问用不用车,他待会儿下去取。齐方摇头说不用,三个人走出村委,先朝人最多的地方去。村里有个农贸市场,早上新鲜的海产,堆得路都过不去。齐方在其中一个虾档前站住脚,蹲下,把人家的对虾挨个挑了一遍,最后用指头夹出一只虾来,问老板这卖多少钱。他在那挑了半天,档口老板已经很不乐意了,这会儿又听说他只买一只,那俩眼珠子,马上瞪得凸了出来。不过他这火最终还是没能发出来,跟我们一块来那个人,上去附在老板耳朵上说了几句话。老板脸色陡然一变,连忙摆着手说,这点东西,你要就拿去吧。齐方认真地说不行,该多少就多少。老板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咽了一口唾沫,说那就给两块吧。齐方还真就给了他两块钱,又找了个塑料袋弄了点水,把虾放进去。
那虾刚看着已经不行了,一入水,又生龙活虎地游起来。齐方好像心情挺好的样子,拎着虾哼着小曲,一步一步往前走。我问他买这个干嘛用?齐方说买海产,当然是拿来吃的。这回轮到我像看怪物一样看他,不可思议地说,你就买一只吃?齐方回答说有这么一只就不错了,你看这海这么大,龙种可是很难找的。我说啥这货是龙种?抢过塑料袋看了一眼,那就是一只虾啊!齐方说龙种的意思不是说这虾它爸是龙,而是说它天生骨骼清奇,有某种造化成龙的潜质。水里面不只是虾,鱼啊老鳖啊蛇啊什么的,也经常会有龙种出来。你可以理解为有一些东西它八字特别的好,假以时日,就可以修行出正果。我将信将疑地问他,你是说这只虾也有可能修成一条龙?那你还要吃它,不怕遭天谴吗?齐方嘿嘿一笑,指着自己说,我就是它命里的一劫,它渡不过去,就只能被我吃了。他又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法自然,万事万物在天地间都有自己的位置。在你的位置上做你该做的事这叫命,违背了你的位置,做了你不该做的事,这就叫造孽。他说完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天。
我们离开大陆的时候起了点风,这会儿已经快发展成风暴的等级了。天上遍布黑云,往东南方看,好像有雨正往这下过来。跟我们出来那人说回去吧,待会要变天了。齐方却不肯走,又从市场里买了只活鸡,让我抱在怀里。我说这也是拿来吃的?你可别告诉我,这是只凤凰?话还没落下去,齐方已经蹿到另一个铺子里买了一瓶醋。他拧开瓶盖倒掉大半,拿指甲在鸡脖子上划了一下,竟然就把颈动脉给割开了。鸡血流了我一手,剩下的被齐方灌进了醋瓶子里。他拿着那瓶子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小山包,问跟来那人,山后面是不是坟地?那人明显吃了一惊,反问齐方你怎么知道?他说那地方是村里的公墓,死了人除非自家有地方,不然都得往那埋。齐方招呼说去看看,那人顿了顿,一把拦住我们说那不让人去看。齐方说我不是去看我是去办事,又说你拦着我,也许今晚上死的就是你呢。那人吓得一哆嗦,一把拉住我不放,跟齐方说你去可以,我和你朋友就在这等。我心说卧槽竟然劫持我,没想到齐方轻描淡写地看了我一眼,就说行那你们等着吧。他临走把龙种虾给我,让我好好照顾它。正说着呢雨一下子下了下来,我感觉手腕子一沉,好像那虾突然重的提不动了。齐方迎着雨走向小山包,路一弯,便没了他的踪影。
雨越下越大,天黑的就跟到了晚上似得,我们躲在别人铺子里等着,看街面上水一下涨起来,几乎没过了人脚踝。好像风也不小,停在港里的渔船,随着浪不停地晃。齐方去的那个小山包在雨里彻底看不见了,感觉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这时候跟我一块来的那个人接了个电话,然后就跟我说,我们先回去。我说齐方没回来呢我不走,被他一把拽起来,差点膀子都给拽掉了。我骂了声艹,用力甩开他,还留在原处等。那人伸手来逮我,我往旁闪,就在小小的铺子里和他周旋。过了不到一分钟,我的手机也响了。是王大磊打来的,问我在哪呢,现在赶紧回来。我跟他说还不能走,齐方去看墓地去了,我得等他一块回去。电话里王大磊说不用等他,碰上情况,齐方自己能应付。我问他你那边是怎么了,话没说完,王大磊直接就给挂了。一块来那人趁机上前抓住我,把我一条胳膊拧到身后,推推搡搡地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