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鱼哼了一声,昂首阔步地往前走。她时不时回头瞧他,心道这样也好,有个跟班坠在后头,总是一件让人春风得意之事,不用他白不用。
“喂,你想跟着我,便帮我们拿东西!”
卫鱼毫不犹豫地夺过碧珠手里的篮子,将东西全部塞给陆息彻。
陆息彻抱着沉甸甸的篮子,看着她兴奋背影,心中暗想,他是个男人,吃点亏又算得了什么?
总比让她和丫鬟孤身走在路上,被人跟踪的好。
想到此,他忍不住转过头,眯起眼睛,看向幽深曲折、却空荡荡的巷子,再确认后面彻底无人后,这才放心地转回头来。
在二人一前一后离开后,巷子深处慢慢走出一人。
那人一身粗布衣衫,长相平白无奇,神态却是凶狠蛮横。他朝地上唾了一口,低声狠狠地骂道:“臭小子,竟被你破坏了好事。”
等到卫鱼回到宅子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各家各户门口升起了灯笼,星火点点,炊烟渺渺,饭菜的香味翻了墙传出来,勾得人心发痒。
碧珠深吸一口气,悄悄地吞了一口口水,小声抱怨道:“都怪赵公子跟在后头,奴婢都不好意思回头拿点心了……”
卫鱼在离小门二十步开外处停了下来,转身朝陆息彻道:“我已经到了,你快快回去罢。”
陆息彻挑起眉毛:“你怎的如此小气,我都已经到你家门口,你都不请我进去用饭?”他陪她走了一整个下午,她连句客套话都没有,还着急赶自己走。
卫鱼耸耸肩膀,弯了弯眼睛,“噗嗤”一笑:“好啊,我哥哥在家,你敢进去么?”
听哥哥卫新说,赵剑人怕他得很,卫鱼自以为抓住他的软肋,于是开口相邀。
陆息彻偷偷抿唇一笑,赵剑人怕见卫新是真,问题是他完全不怕。只要他开口唤一声“大舅哥”,保证卫新什么都听他的,更何况卫家让卫鱼代嫁,本就欠了他的,卫新对他有愧还来不及。
再说卫新这厮爱面子得紧,若他当真进去了,卫新恐怕还会出门请他下馆子。
陆息彻正在原地偷笑,卫鱼此时却偶然想起另外一件事。
古青寨的阮竹姑娘曾在山上将一枚香囊交给她,托她带下山给“赵剑人”,她倒是没想到会在街上碰上他,忘了将香囊带出来。
“你在原地等我罢,我回去取个物件给你。”卫鱼想了想,决定让东西早些脱手,省得存放麻烦。
陆息彻露出大为惊讶的表情,疑惑地道:“你竟会好心送我东西,不会是蛊毒罢?”太阳怕是又要从西边出来了罢?
“……”卫鱼心中挺无语,气得直跺脚,指着他怒骂道:“你将我想成什么人了?”
陆息彻见她动了气,不禁觉得好笑,摊手道:“你都让哥哥来打我,怕是离下毒不远了。”
都怪她生气的样子好玩得紧,陆息彻觉得自己爱上这种感觉了。
二人相安无事还不过一个时辰,又开始吵翻了天,碧珠早早地退到一边,远离战场,省得遭受池鱼之殃。
卫鱼气呼呼地想:干脆下次再给他,省得他接到阮竹姑娘的信物后,将尾巴翘到天上去。
卫鱼转了转眼珠子,灵机一动,忽地咧嘴一笑:“你别走,就在此处等我,我回去之后,便遣人拿来给你。”
她才不会好心给他东西,就让他在外白等挨饿,也算是报了刚刚奚落她的一箭之仇。
陆息彻眼睛一闪,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好,我等你。”
她将情绪都写在脸上,陆息彻如何看不出?之所以耐心配合她,只是想留下看看,她到底还有什么把戏。
卫鱼志得意满地推门进去,还好半路上没碰上啰嗦的赵嬷嬷,否则恢复的好心情,又要被对方尽数破坏干净。
她换了一身干净衣裳,越想越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光是饿他一顿,实在是太过轻松,于是,她恶由胆边生,收拾妥当之后,兴冲冲地跑去前头寻自家哥哥卫新。
卫新还未用饭,瞧见卫鱼过来了,招呼道:“妹妹,你是要和哥哥一起吃饭吗?”
卫鱼拉着他袖子,淡淡一笑:“哥哥,我听说你去寻赵公子麻烦了?”揍得太轻,那家伙天生欠揍。
“哪位赵公子?”卫新顿了顿,又恍然大悟,“你说的是那个赵师爷?”都怪赵剑人太卑微,他教训完人以后,都快不记得这人了。
“是,听说哥哥你将他打伤了。”
卫新大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坐,翘起个二郎腿,嚣张无比地道:“是我干的又如何!他寻谁告状去了?”
卫鱼本还感动卫新为她出气,可见他的态度如此,觉得未免有些过了,她身为妹妹,还是得从旁劝着些。虽然卫家家大业大,但能让哥哥名声好些,她也能稍稍放心。
“哥哥,我听丫鬟从外打听来的消息,说你将赵师爷打成重伤,如今,连乌川县的百姓开始说咱们的不是……”不仅是乌川县,她还得到陆息彻亲口的承认,卫新的确是伤了人。
听闻此话,卫新眼睛一瞪,“噌”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手掀翻桌上的景德镇茶盏,暴跳如雷地骂道:“哪个王八羔子胡乱污蔑小爷!”
“哥哥你冷静些!”卫鱼被吓坏了,她知道卫新脾气大,可他从未在她面前发脾气过,足以证明他有多生气。
卫新霍地转过身,整张脸憋得通红,咬牙切齿地说道:“妹妹你不相信我?哥哥做事向来有分寸,我从未打过他,只是吓唬他罢了!”
“可是……”这回,换做是卫鱼犯迷糊,陆息彻分明亲口承认,哥哥怎会没打他?
卫新好半天才顺了气,鼓着眼睛道:“我根本没碰他,我只是拎起他的衣襟,吓唬他几句罢了,后来他自己腿软坐倒在地,和我没干系。”
卫新心中推测,即便受了伤,赵剑人顶多也是扭了腰。
卫鱼自然选择相信自己的哥哥,听罢,她也动了气,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难怪陆息彻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受伤的模样。
她真是高看了他的人品,原来一直都是他一手做局,一面在背后污蔑他们卫家,一面在她面前做好人。
岂有此理!
卫鱼一时呼吸不稳,胸口怒火直烧,烧得她喉咙眼儿一阵阵刺痛,她红着眼睛,一拳砸向案几,说道:“哥哥,此事全怪赵公子,如今他便在后院角门口外,你去寻他讨个说法罢。这一次,妹妹绝不拦你!”
卫鱼咬着下唇瓣,幸好未曾将阮竹的信物给他,否则,她还真便宜他这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