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生算完账回来了,把房卡交还给罗凯奇,打量着他的脸色,关切地说道:“先生,我叫人送您回房间吧。”
“不用你多事!”罗凯奇不耐烦地挥挥手,晃晃悠悠出了居酒屋。
走廊里的灯似乎坏了几盏,光线昏暗。
地面也不太平整,竟然还有坑洼处,他一个没留神,差点崴了脚,忍不住气呼呼地咒骂:“什么他/妈的豪华游轮,居然破烂成这样!”
再一次崴脚的时候,他瞪着地面看了一会儿,发现是大理石铺的,大概是年代有些久远了,有些地方都龟裂了。
“不是新造的游轮吗?”罗凯奇嘀嘀咕咕地揉揉钝痛的额头,又走了几步,忽然悚然一惊。
他想起来了,居酒屋外的走廊里,本来是铺着地毯的,然而现在,地毯居然变成了大理石地面!
张大眼睛,罗凯奇下意识打量四周,右手边是雪白的墙壁,嵌着一扇又一扇的铁质格子窗。
左手边的墙壁,也嵌有铁质格子窗,只不过距离要间隔得远一些。
另外,两面墙体的下端,都镶了圈原木色的墙围子。
脚下,则是浑黑中透着白斑的大理石地面……这里绝对不是忒提丝号游轮!
空气中飘来淡淡的异味,毫无阻碍地钻进鼻孔。罗凯奇皱着眉头,使劲嗅了嗅,半天才发现,那是福尔马林的味道。
福尔马林,浸泡尸体用的福尔马林。
好熟悉的味道!
好熟悉的墙壁和大理石地面!
罗凯奇心脏砰砰狂跳,直冒冷汗,酒意一下子醒了大半。
他的脸色变得煞白,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他知道,这里是哪里了——b大的医学楼!
虽然现在看起来一副吊郎当的古惑仔模样,但是,当年在学校读书的时候,罗凯奇成绩还是马马虎虎的。
加上b市当地的高考优惠政策,他也勉勉强强考入了b大。
也因此,结识了惠亚文、王艺芳和李丹树、李晓树兄弟。
梦吧,一定是刚才喝得太多了,在做梦!
离开b大整整十年,他再也没有回去过,即使是几年前b大庆祝百年校庆,广邀历届学子,他们几个也没有回去。
那是被尘封了多年的噩梦之地,惠亚文甚至不允许他们提起。
大口大口喘着气,罗凯奇使劲敲敲脑袋,闭了下眼睛,默默数了几秒钟,再猛然睁开。
眼前,还是昏暗的、铺着大理石的走廊。两侧,还是雪白的、围着一圈原木色墙围子的墙壁。
梦境还在继续吗?
罗凯奇战战兢兢地抬脚,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在看到一扇熟悉的木板门的时候,他再次闭上了眼睛。
他当然记得这间教室,他怎么可能忘记它?!
他知道,左侧墙壁是整面墙的大镜子——b大的舞蹈教室。他甚至记得,镜子对面的墙上,常常有学生粘贴明星的大幅海报,四大天王、小虎队和一众女星,都曾经出现在那上面。
深深吸了口气,鼓足了勇气,罗凯奇才睁开眼睛,轻轻去推那扇门,然而他的手什么都没有碰触到。那只手,直接穿透了那木板门。
这就是传说中的“穿墙”哦,不,是“穿门而入”?罗凯奇还没醒悟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穿过面前的木门,一步跨进了舞蹈教室。
饶是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罗凯奇的心脏,还是骤然紧缩了一下。
他看见了,教室正中间,五个学生支着手电,围成一圈。中间的地面上,横着一个头发长长的女学生。
他看见,年轻的惠亚文,梳着一头现在看起来丑毙了的三七分,戴着副丑毙了的黑框眼镜,穿着土里土气的格子衬衫,喇叭筒的牛仔裤。
他看见,年轻的王艺芳,扎着两条麻花辫,辫梢还系着扎成蝴蝶结的红绸子,短袖t恤、学生裙,居然不伦不类地搭配着双运动鞋。
他看见,年轻的李晓树、李丹树兄弟,都留着半长不短的额发,也都挑染出几缕枣红色,活脱脱像是火鸡的尾巴。
他们俩双胞胎似的,穿着一样的米白色短袖,土黄色的宽脚裤。
然后,罗凯奇看到了他自己,整整年轻了十岁的自己。站在惠亚文身后,紧张地搓着手,带着哭腔,小声说:“叫叫救护车吧,她流了好多血!”
李丹树也怯怯地说:“奏奏是,她她好像要死,死翘翘了。快,快打电话吧。”
他边说边摸出了手机,却被惠亚文用力拍了一巴掌,手机掉在地上,发出“啪”地一声,在这静谧的教室里,分外响亮。
李丹树吓得打了个哆嗦。
“你们俩是不是缺心眼?”惠亚文黑着脸,压低声音,教训道,“还叫救护车,被人发现,我们几个就死定了。”
“但是,但是于婉……”李丹树支着手电的手,瑟瑟地发着抖,几乎不敢看地上横着的女生,她的身下,已经淌出一大片殷红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