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说有一百。”
“那还好。”花深里颇有信心地点了下头,“我们带的人手足够了,一会儿只等他们问出藏宝之地再动身……你也要去么?”
见他已然将外袍褪下,里头穿的正是一套玄色劲装,腰间两个暗器囊,背后还有装着千机弩的百宝袋子。
花深里倒是看得讶然,愣了一阵才笑道:“这身行头可齐全得很,换都不用换了。”
“走吧。”不欲与她多言,关何正将转身,却又被她一把拦住。
“你且等等。”
花深里自怀中摸出一块银色面具递给他,“带上吧,比蒙面好些。”
思及自己的身份特殊,如若不慎叫人看见,此前潜伏这许久的功夫都将功亏一篑,关何也未再推辞,接过手来,轻轻扣上面门。
日头照下,一抹白光闪烁,似流银溅玉,一泻而下。
君子殿前,眼见已过了半个时辰,却还是没问出什么名堂来,卫老九明显有些沉不住气,一脚踏在花坛边,拿小指掏了掏耳朵,凑到嘴边吹了一下,忽然站起身来。
“没意思得很,老子不玩了,跟你们这帮掉书袋子的榆木脑袋说话,弯弯绕绕的,真费神。”
他一把揪起曾澍远正举刀要砍,在场人瞧得一惊,却又见他手上停滞下来,转头看向那边人群,唇边一笑。
卫老九放开手,活动了几下筋骨,哼道:“你这老头子不怕死,我不杀你,不过……”
他伸手一抓,便把那排头的金枝拎了过来,一刀抵上她咽喉。
“这丫头是死是活,那可就说不准了。”
因听他此言,曾澍远果然变了脸色。
“你……”
“哎呀,就这么杀了怪可惜的。”
他一张脸仔仔细细打量了金枝半晌,舔了舔唇角,“不如,杀之前先供我兄弟们耍一耍可好?”
金枝吓得花容失色,泪水顷刻流了下来。
“你、你敢!我爹是平江城监州,你敢动我,我定叫你不得好死!”
“哟,还不得好死呢?”卫老九像是拎动物一般,拽着她一头长发扬了扬给自己弟兄们看,“兄弟们,这丫头说要让我们不得好死啊……”
在场山贼顿时大笑出声,这声音何其刺耳,一干学生皆咬牙握拳,若非看对方手持刀刃,怎么也不愿如此这般在原地坐以待毙,任人羞辱。
“我告诉你。”卫老九把她头往上抬了抬,疼痛钻心刺骨,金枝眼里噙泪,抿着唇狠狠瞪他。
“爷爷我们哪个不是没几条人命在身的,还怕你个监州?笑话!”
他挽起袖子,朝左右吩咐:
“来啊,搬凳子来,老子我今儿要在这里把她给办了!”
这话听得奚画浑身起鸡皮疙瘩,头皮发麻,眼见底下两个山贼当真跑到讲堂里要抬椅子,她将眼一闭,猛吸了一口气,朗声便喊道:
“且慢!”
一瞬间,数十道目光齐刷刷看过来。
奚画打了个冷战,气势立马弱了下去。
“我……我知道,那宝藏在哪儿……”
【山里寻宝】
“哦?”
卫老九闻言将手一松,一脸鄙夷地看着她。
“你知道?这老头子都不知道的事……你个黄毛丫头能晓得?”
“我……我自然知晓!”奚画鼓起勇气,上前一步,“你们的人,前些天不还拿此事来问过我的么?如今我已经查出来了。”
她一语言毕,那山贼中便有一人凑到卫老九耳边耳语了几句,说话时还不忘朝她这边看两眼。瞧这举动,恐怕此人就是易容扮作水三的那个。
思及如此,奚画微微皱眉,咬了咬下唇,眸色含怒,朝他瞪去。
这厮演技真好,她之前半点都没怀疑!
卫老九听完,似有所思地颔首,眼神示意左右,当下便有两人上前将她押了过去。
“小姑娘。”卫老九俯下身去看她,“你可不能骗我呀,我老卫最记恨有人说谎了。”
“不骗你。”
尽管心头一点没底,但好歹知道宝藏在白骨山,等入了山,去了北面山头,地势那般隐蔽,她再想办法脱身也不迟。
“那好,你说宝藏藏在哪里?”
奚画迎上他视线,强自镇定:“宝物不在此地。”
“那在何处?”
“在书院的后山之上。”
卫老九拧眉抬首往那山上看了半晌,略一沉吟:“具体又在哪儿?”
“……那地方太难找了,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奚画吞了口唾沫,正色看他,胡诌道,“且宝贝不易取拿,所处位置太过危险,你得多派些人手才行。”
“哦,是么?”
他扯了扯嘴角,眼中一凛,忽然将手一抬,竟毫无症状地,落了个响亮的巴掌在她脸颊。
只听“啪”的一声,清脆可闻。
奚画的左脸瞬间红成一片,她转头看他,双目带怒,狠狠拿手抹掉嘴角的血,背脊仍挺得笔直。
对面的宋初看在眼里,眸色不禁骤沉,正将起身来,不想却被一侧的山贼大力压了回去。
“瞎动什么!”
不远处君子殿屋檐上,花深里一把拉着关何回位,低声喝道:
“作甚么?你疯了是不是?这时候出去,生怕谁看不出你是个刺客呢?”
他冷声道:“那人迟早都是要杀的。”
“是要杀,你急什么。”花深里冷哼,自知他心里所想,“不过是一巴掌,一会子有的是机会讨回来。”
闻言,关何轻抿了一下唇,袖下之手紧握成拳,没再言语。
那边的卫老九松活着手腕,眼神轻蔑,煞有介事地捏起奚画的下巴。
“这巴掌给你个教训。想糊弄老子上山,找机会溜掉去叫帮手来?门儿都没有,再胡说八道,当心我拧断你脖子!”
奚画拼命把泪水忍了回去,转眼看他:
“水三家传的施工图纸上的那四个字,日、由、中、山,是该倒着来看的,我在书院藏书阁里找到了一张藏宝图,上写着有‘青山清,日月为明;骨中谷,白水成泉’两句对子,宝藏当然是在白骨山里,你若是不信,去找人寻那本书来一看便知。”
“放你娘的屁,人人都知道我卫老九不识字,你还和我扯什么酸诗扯什么对子!”他说完,拎起奚画,拔刀就要砍。
“大哥!”
适才那假扮赖水三的山贼突然伸手拦住他,低声道:“这丫头有点本事,说不准她所言非虚呢?若是杀了,岂不是白白错过机会?”
卫老九皱了皱眉,似在犹豫。
那人忙接着道:“咱们只需派十来人随她上山便可,余下的在此地候着,量这丫头也搞不出什么花样来。”
卫老九摸着下巴想了一阵:“嗯,也有理……”
“那就你和老四他们带几个兄弟上去。”话语刚落,他转念一想,若这几个小子独吞了财宝,却又扯把子说没找到,可怎么是好。
“等等。”他改口,把手一挥,“老子和你们一起去!”
行在白骨山南面山上,早上走了一回,山上下山一趟,而今又走一回,奚画本来体质就不强健,不过多时已然是累得疲软,上气不接下气,脚步也越放越慢。
原以为这附近多少能碰得个砍柴打猎的,怎想时候偏晚,黄昏已至,一路上别说人,连鸟雀都没见得一只。
起初她本在前带路,因速度太慢,最后倒让卫老九几人走在前头,她在后指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