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到尾,除了午饭。”元非晚只得承认了。
元光耀刚才还担心萧欥移情别恋,这会儿却直接在心里啐了一声。这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可想到他们刚才已经商定的事情,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憋得自己心慌。
好吧,从目前情况来看,德王想娶自家女儿总比不想娶好,至少省了拉近关系的功夫……他勉强这么安慰自己。
元非晚略小心地看着他脸上变来变去的表情,心道好险,幸亏没把画像的细节以及信那两回事告诉她爹——
瞧她爹这酸溜溜的反应,怕是把德王设定为拐走自家宝贝女儿的假想敌了!
“好吧,”元光耀做了好一阵子心理准备,这才能开口继续:“这勉强能算好事。但是,阿晚,你可得注意着点,别……”
后面的话,元光耀有些说不出口,因为元非晚正用一种接近似笑非笑的眼神盯着他看,里头仿佛透出了“阿耶你就承认吧,事情还没成,你已经开始看德王殿下各种不爽了”的意思。
……这让他怎么把接下来的“别让那混小子占了你好处”说出口?
元光耀颇有些尴尬。不过,他转念一想,德王那可是单方面追他们家女儿,阿晚一点也没显出喜欢的意思。而若是自家女儿没感觉,那哪里会让其他人占便宜?她又不是傻的!
这么说来,他的担心其实是白搭?
不管如何,谈话到了这种程度,也该停了。元非晚先回自己院子,只留元光耀一个坐在花厅里,冥思苦想——
阿晚这么聪明,肯定不会让哪家司马昭从她手里讨了好处去的!
但这只是开头;若是司马昭是个高富帅,表现又殷勤,怕是谁家女儿也抵挡不了啊!
今夜的元光耀,依旧在女儿控和挑女婿之间挣扎着。这时候他实在不能不想到萧菡——若是他夫人在,好歹有个商量的啊!
而在选女婿方面,这天底下最不需要操心的大概就是皇帝了。作为位于整个盛朝权力巅峰的男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要考虑的东西,至多是为了臣下关系和权力平衡而选择更合适的人。
比如说萧月珺的婚事,便是他综合考虑了全国形势得出的,好让薛清泰安心留在东北,认真做事。虽然平壤离长安远了点,但薛家门风不错,萧月珺嫁过去也不会吃苦。
但和嫁女儿相比,娶儿媳肯定更难一点。当然,这个儿媳特指正室夫人。侧妃什么的,皇帝表示他没那么闲;大致过得去就算了,他管不了这许多!
这不,重阳登高回宫后,皇帝想了想,距离上次有动静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也该询问一下,便在回自己寝宫的途中半途转向,去向皇后的立政殿。
皇后早一步进自家宫门。此时,她正坐在团凤织锦长榻上,正襟危坐,可脸上神色可谓是风雨欲来。
边上两个随身宫女,馥绮和暖绣,见到这种阵仗,没一个敢出大气的。而暖绣呢,更是借着给皇后换茶水的功夫,忙不迭地溜到外头去了。
“今儿这是出了什么事啊,暖绣姐姐?”明纱见她出来,不由好奇地打听起来。她也是皇后的随身宫女,不过今天皇后没带她出去,所以什么都不知道。“最近好像也没什么事情啊?”
暖绣一脸愁眉苦脸。“说起来的确是没有啦……上午好好的,中午好好的,甚至下午也是好好的!”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刚才娘娘回宫时,那脸色不太好看啊!”明纱又小心翼翼地问。
“就是在回来之前出的事情啊!太华公主殿下派人送来了一幅画卷,结果娘娘就变成这样了!”暖绣咋舌,显出一副后悔的样子来。“早知道,我就不出去凑这个热闹了!左右乐游苑去了那么多次,何必在乎这一时呢!”
不过相比于这个,明纱更关心皇后不虞的原因所在。“就因为画卷?”她皱了皱眉。最近立政殿里提到画儿,谁都只能想到一个答案:“谁家娘子交上来的?”
“听说是元家,那个刚回长安的元家。”暖绣压低声音道。“我就在边上瞄了一眼……哎哟!”她捂住心口,做出一副受到了极大冲击的样子。“你简直不能想象!”
“丑到极致?还是美到极致?”明纱猜测。“不过我听说,元家娘子艳绝长安,这是真的吗?”
“没错,就是这样!”暖绣回答,声音略有激动,“看到以前,我也不信呢!结果,光是一幅画,我就不行了……若是按照宫中画师一贯的做法,元家娘子自己只会比画中人更美!”
“……都在说什么呢?”忽然,一个带着威严的男声插了进来。
不用回头,两个宫女就知道来人是皇帝。她们光顾着讨论自己的事情,竟然忘记注意外头的动静,不由齐刷刷跪了下来,脸色惨白:“见过陛下!”
见两人惊吓过度的模样,皇帝颇有些莫名。他一路进来,想着跑了一天大家都累了,便没叫人通传。宫女没发现他,也不能算有错。“又没怪你们,起来吧。皇后在里头吗?”
“回陛下,娘娘在殿里。”暖绣急忙回答。
皇帝没说什么,直接从两人身边越了过去。他刚才听到一点话尾,“更美”什么的,不由有些好奇。
里头,被一幅画激起各种心事的皇后也没有想到皇帝可能会来。她只知道,这画上的人,绝对是鱼初竞争德王妃的头号劲敌!
原因很简单。底下人不知道吴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皇帝又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但作为皇后、皇帝的枕边人,她知道的确实多一点。萧欥知道吴王并没有谋|反意图,她也知道白军亭的那封信是有人故意栽赃给吴王的;而既然她知道,也就暗示皇帝自己更清楚不过!
照皇帝的性子,仅仅一点点的建筑逾制,并不可能让他砍了吴王的脑袋;闭门思过五年,这也就差不多了。现在,看朝中风向,吴王要放出来,只差一个契机而已。
若是吴王平|反,若元家家世就没问题;元非晚出身这关过了,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只要元非晚确实比鱼初更令人中意,那元非晚就会取代原本呼声最高的鱼初,成为德王妃最后的赢家!
皇后早知道了拜月的结果,无话可说;但她还抱有一丝希望,就是元非晚盛名之下其实难副,鱼初能在容貌这一点上战胜她……
可是,今天,她看到了什么?这姑娘十三四,还没到年华最盛的时候,就已经让见到她的人没法移开目光了……
往好听了说,元非晚绝对有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潜质;往难听了说,这就是标准的红颜祸水啊!
皇后很糟心。虽然萧欥是她亲儿子,但这几个月,她已经知道这个儿子基本和她形同陌路了。而就在她努力地试图挽回时——用鱼初来拉近他们之间已经疏远的距离,再借着萧欥的威势让鱼家在朝中站得更稳当——结果却半路杀出来这么一个程咬金——
男人的心思她还不懂?其他方面都差不多,谁不会喜欢一个更漂亮的夫人啊?
皇后几乎能肯定,只要萧欥见过元非晚和鱼初,他肯定会选第一个。而她呢,对此好像一点办法也没有!甚至,她觉得这两人可能已经见过面了!
就在皇后气恼得几乎想摔抱枕泄愤的时候,皇帝走了进来。他一眼就看见皇后坐在长榻上,面前摊着一幅画。她手指捏在卷轴边缘,关节发白,看起来有些用力过度……
这是怎么了?
皇帝心里转了一转,面上什么都没显出来。“子童。”他叫了一声。
皇后猛抬头,这才意识到皇帝几乎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她身边。“陛下,您怎么来了?”这时候再把画像卷起来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她只能保持不动,一边暗自在心里痛骂了几个宫女——
这种时候不提前通报,是要她死吗?
“这是不欢迎朕?”皇帝笑着说了一句。
如果皇后什么都没做,这话就是无关痛痒的一句调侃;但她做贼心虚,加上皇帝进来的时机,她就有些紧张。“怎么可能呢?陛下亲临,谁都求之不得。我就是有些吃惊而已。”说着,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紧攥的手指,赶忙小心松开了。
皇帝笑了笑,并没追问。他提袍在皇后边上坐下,“朕就是过来看看你,顺带再问问进度。”他说着,目光落下去,然后一下子定住了。“……这个是新收上来的画像吗?朕怎么看着,像是宫里画师作的呢?”
这停顿很微小,但皇后本来就精神高度紧张,一下子就注意到了。瞧,她就说嘛,天底下的男人都一样,见到美女就走不动道了!
“陛下可真是火眼金睛。”她面上依旧笑得很自如,“确实如此呢。拜月的头名,陛下已经知道了。我好奇得很,可元家一直不交上画像来,只得让月宁去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