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群玉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萧欥,最后干脆地抹掉脸上的泪痕,站了起来。
萧欥可算松了一大口气,放开手。此时窗外隐约传来鸡鸣,他就想到了另一件事:“父皇,天亮了,您要用点什么吗?另外,太傅从府里出来时赶得很,也没有用早膳。不若儿臣这就叫人去准备?”
魏群玉想说不用,但皇帝赞许地点头。“那你去吧。”
见人离开,魏群玉这才意识到这个貌似小的举动里蕴含着什么深意。“德王殿下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故意走开了?”
“朕想大概是这样。”皇帝不是很介意。随后,他的目光落到魏群玉提进来的红木箱子上:“东西带来了?拿出来罢。”
魏群玉照做。箱子里垫着明黄的绸缎,而绸缎之上,赫然是一份卷好的圣旨。
皇帝前几天才把这东西给出去,现在又拿回来,只觉得万分感慨。“朕之前还以为再也看不见它了。”
听了这话,魏群玉表情绷紧。皇帝那么说是对的,因为哪个皇帝能再看到自己的遗诏呢?但对他来说,他真心不想看到皇帝死在他前头。“陛下,这可不是儿戏!”
皇帝刚想反驳,就觑见臣子脸上的表情,不由笑了出来。“行啦,现在就别说些朕不爱听的话了。朕估摸着自己还能再多活些日子,但御座这高位,却是做不得了。既然如此,这传位诏书就得改改,弄成禅位诏书罢。”
“陛下……”魏群玉有些迟疑,但还是问出来了:“已经做好了决定?”
这决定,说的就是继承人选择了。萧旦已经出局,剩下的亲王里,自然是萧欥呼声最高、皇帝也最喜欢。
虽然魏群玉并没看过之前的遗诏,但这并不影响他做出正确的推断。他还知道,如果皇帝要禅位,前头还得再下两份诏书:一份是废太子,一份是册太子。
这么想想,皇帝今天要他来的目的就很明显,放假三天的用意也很明显——
三份诏书,一份比一份重要,怎么不需要三天时间呢?
“以陛下的意思,”魏群玉又问,“要如何处置太子?”
“贬为庶人,充军幽州。”皇帝道,又补充:“这是老七说的。”
这和魏群玉自己想的差不多。然而,他更关心另一点:“德王殿下会如此说,是因为陛下的教导吧?若不是陛下,昨日凌晨,太子殿下就已经……”
他没说下去,但两人都知道后面是什么。以萧欥刚回长安的性子,只要有机会,那绝对是亲自给萧旦致命一箭,没得跑!
皇帝没点头也没摇头。“高祖当年的意思,想必你还记得。论才能,老七在朕的诸多儿子们中确是最优秀的。当年朕同意他去西北,想的只是磨炼一把;谁曾想……”
他摇了摇头,相当失望。要不是太子在背后动了手脚,萧欥能九死一生吗?
魏群玉安静地听着,他知道皇帝还没说完。
“百战百胜,倒也不错。”皇帝继续道,“只不过性子同时也变冷酷了。把担子交给他,朕只怕,若他独断专行起来,根本没人拉得住!”
魏群玉必须承认,皇帝的忧虑非常有道理。萧欥性子坚定,这是个好品质;但万一演变成一条道走到死,那就不好玩了。“但现在……”
他正想说皇帝成功地唤回了儿子心中潜藏的亲情,然而外头正好传来刘永福的声音:“大家,早膳送到了。”
“端进来罢。”皇帝吩咐。
几个托着餐盘的宫女和太监鱼贯而入,给皇帝布席摆好,再鱼贯而出,只留下两个伺候。
“老七哪里去了?”没见到人,皇帝不由往门口方向看了两眼。“他不是也还没吃?”
“回大家,德王殿下听说皇后娘娘也起了,便先行去立政殿探望。”刘永福回答。
皇帝和魏群玉对视一眼,再想到他们刚才的谈话内容,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时候去立政殿?与其说是惦记皇后,不如说更惦记自己如花似玉的新婚夫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