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皆大欢喜,救援队再次兵分两队,整个计划没有受到影响。
不过进入第三层的队形有了点变化:我因为是唯一一个下过第三层和第四层的队员(上两层我以前并没有深入检查过),和代替了吴思明位置的张曦一起走在前面;文明代替了代玉的位置,和宋二胜走在中间;王小柱转而和鲁班搭档殿后,他们会跟着前面的人一路缓缓搜索过去。
这个第三层巷道从图纸上看,长度要比最长的第四层短了一些,比起上两层的长度来说也长不了多少。这可能是这一深度的煤层分布很不均匀,使它开采的难度相对更大,经济效益相对更差,没有必要在这里过多的浪费时间和物力人力了。
这一路上我看到的景象,相比几个月前,还要更加的杂乱无章,也验证了确实如此。
对于刚从上两层空荡荡的巷道里下来的人来说,第三层巷道的拥挤杂乱会让他们很不适应。它不仅有很多仍在等待挖掘的工作面,还有很多废弃的半成品,也就是说,有些工作面已经初具规模,却因为在放炮架梁的过程中,发现了无法克服的困难,不得不中途停止了工作。
另外,它的地面上除了煤溜子和各种各样的设施设备之外,可供通行的空间非常狭小,很多地方堆满了开采出来的煤炭,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没有运上去,本就不宽的巷道受到它们的挤压,有时候两个人都无法并排前进,只能改成一字纵队。
头顶上的各种管线比起上两层也明显增加了很多,粗的细的都有。某些管线因为是后期架设的缘故,已经被迫安装在了巷道的两侧和地面上,挤占了更多的空间,一路向远处延伸过去。
有时候在巷道的中间,还有很多钢筋支架竖在那里,它们尽力支撑着上头防止冒顶,下头则深深的打进了地底。支架密集的地方,很短的距离内就有好几根,通过的时候要加倍小心才行。
走在这样的巷道里也有好处,它毕竟不像上两层那样废弃了太久的时间。这里的一切都在向救援队显示,此地一直都是热火朝天的煤矿第一线,无形中减轻了很多沉重的精神包袱。
可惜我承受的压力仍然强大。这是因为我身处搜索的最前位置,不得不加倍小心,以防万一。这种压力和刚才一直处于队伍的最后位置,又有所不同。
在最前面,担心的往往是埋伏在某处,随时准备偷袭我们的敌对分子,尽管敌对分子只是“可能”存在的,但只这“可能”二字,就足以让人精神紧张,全身绷紧了。
在最后面,被敌对分子偷袭的可能性大大降低,转而会担心起身后的动静。这很容易理解,因为所有人的眼睛都在向前或向旁边观察,所有的矿灯光线也不会转向后方。
当人走过之后,身后会立即被无边的黑暗所笼罩,只能凭借不停的回头外加竖起耳朵来应付,不仅身累,由于人类天生恐惧未知的领域,心更累。
最好的位置莫过于走在中间了,以上两点精神压力全都没有,只要跟上队伍别掉队就行了。这也是为什么王小柱把宋二胜这个通讯员安排在中间,又让代玉和文明这两个非战斗人员轮流陪他的原因。
现在我就是这么小心翼翼的在前面带队,旁边跟着全副武装紧张戒备的张曦。可是在如此压抑的氛围,即使在她的面前,我也无法控制内心中的恐惧,再也装不出大无畏的气概来了。
在我的眼中,每一堆煤堆后面,每一个工作面里面,每一处煤溜子下面,甚至连头上那些盘根错节的各种管线内,似乎都有可能隐藏着敌对分子,那些亡命之徒们早已等在了那里,只等我经过时给我致命的一击。尤其是被迫排成一字纵队通过,我彻底暴露在突出位置的时候,这种感觉更为强烈。
我甚至想到,如果我真的会受到袭击又躲不过的话,那么最好能给我一个痛快的结局,因为我有理由相信,自己不太可能愿意成为一个乐观向上的残障人士。
张曦看出了我的紧张,她不时伸手在我背上或肩上拍两下,示意她始终在我的身旁,这个简单的动作给了我很大的勇气。不过受到情绪的影响,外加搜索的经验不足,我的前进步伐依然缓慢,整个救援队的速度明显降了下来,比刚才吴思明和鲁班带队时慢了许多。
走着走着,后面的王小柱终于不耐烦起来,他开始不停的通过宋二胜催促我走快点。后来催促的越来越频繁,如果不是有噤声的原则,估计他早就在大吼大叫了。
他的焦急我能理解,计划好的八小时眼看就要过去,等到第二批救援队下来交接的时候,难不成还要他们再检查一遍第三层?还有留在交叉口的几个人也不能让人放心,一想到吴思明带着一个胆小的医生和一个受伤的伤员,我就心里发慌,万一他们真的有事,后果不堪设想。
没有办法了,死活就这么着吧,我牙一咬心一横,脚步明显加快了。说来奇怪,脚步一旦加快,整个心思都集中在搜寻和躲避那些乱七八糟的设备上了,反而没有了害怕的理由。看来克服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坚决压缩想象的空间,不要给联想一点机会。
就这样走了一段路,通过了第三层唯一的一扇瓦斯封闭门的时候,我突然在几个人的脚步声中,听到了一阵阵奇怪的沙沙声。我赶紧停了下来,努力通过矿灯的关线看向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地方。
张曦凑到我耳边,小声问我看到了什么,我对她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不要说话,又用手做了个倾听的架势,让她也仔细的听一听到底是什么动静。这个时候,后面的人也都停了下来,脚步声消失了,一片死寂中,那种沙沙声越来越清晰的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这是种什么声音?好像是水的声音,但它不同于江河的咆哮声和溪流的汩汩声,也不是水滑落到低处的哗哗声,而更像是一种水流过很多缝隙时,发出的渗透声音。
“不好!”后面的文明显然也听到了这种奇怪的声音,他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什么地方透水了,赶快检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