键琴前方的空间很小,幸而坐在这里的不是切加勒和别西卜,而是另一对父子,霍普金斯伸出手臂,搂住儿子的腰,撒沙抬起手臂,拉住他背部的衬衫,少年的体温高过成人,大霍普金斯感觉自己就像环抱着业已坠入深海的太阳,热量从孩子的身体内部源源不绝地散发出来,渗透进紧贴着的身体。
大霍普金斯将右手放回到琴键上,他起了一个头儿,撒沙随之摆上了自己的左手,顺着乐曲的起始弹下去——比起欢快急促的小猫赋格曲,巴赫的哥德堡变奏曲前一部分节奏要舒缓的多,大霍普金斯几乎是漫不经心的跟了上去。
撒沙的手指暂时还达不到安东尼.霍普金斯的长度,不过没多大妨碍,古键琴原本就只需要三根或是四根手指,大拇指很少派上用场。
明亮的月光毫不吝啬地为石头、沙滩与海水镀上一层光亮的白银,音乐史上规模最大,结构最恢宏,也是最伟大的变奏曲在石头堡垒的胸腔内回荡,靠坐在窗边的切加勒耸了耸鼻子,“再拿一盘子乳酪和葡萄酒来。”他这样吩咐道:“还有冰淇淋,今天有什么冰淇淋?”
“巧克力、薄荷与朗姆酒,可以加葡萄干和饼干,或是橄榄和蜂蜜。”老安德里亚娜恭敬地回答道。
“……”切加勒考虑了一会:“好吧,”他挥动肥厚的手掌:“都加上。”
和切加勒一起住在顶层的别西卜哀嚎了一声,躲进毯子里,用羽毛枕头裹起脑袋。
大霍普金斯微微闭上了眼睛,他喜欢哥德堡变奏曲,不管是羽管键琴还是钢琴,他曾在很多时候听它和演奏它,记忆中最为深刻的有两次,他最后一次越狱和他杀死撒沙的母亲,年轻美丽的凯瑟琳的时候。
美丽的乐曲令他心情愉快,心绪稳定,兴致勃勃,也能很好地集中精神。
他用不着看键琴也能流畅地弹奏下去,所以在乐曲转为抒情风格的时候,他略微歪过脑袋,注视着他的孩子。
正全身贯注于演奏的撒沙没注意到,或者说,注意到了也无所谓,安东尼.霍普金斯自打他小时候就常这样满怀爱意地凝视他,起初还带着点紧张、犹豫、迷惑和其他难以明辨的东西,但随着撒沙的成长,黑暗与危险的部分愈来愈少,取而代之的是显而易见的安心与快乐。
霍普金斯医生突然捕捉到一个笑容,一个细微但显然是忍俊不禁的笑容,撒沙好像想到了什么可笑到让他无法忍耐的事情。
“我只是想到了别西卜。”撒沙说:“你知道,学校有琴房和很不错的钢琴,然后有一天,我们的音乐老师在里面弹了首曲子,他问我那是什么曲子,我告诉他是路德维希·凡·贝多芬的第五交响曲。”
“然后,”撒沙说:“他说,他总算明白了——贝多芬为什么会是个聋子。”
(待续)
事实上我一直在犹豫,因为故事的发展将要强迫我做出一个决定,也许有些大人会觉得不太好,但这个发展趋势是必然的……
预告:
一根有点冷冰冰的手指伸进了撒沙的口腔,霍普金斯非常仔细地检查了每一颗牙齿,轻轻地挤压和摇晃它们,每一颗都很好,小臼齿,大臼齿,门牙还有尖锐的犬齿。
“为我办件事儿吧,“霍普金斯说:“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