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女性助理们匆忙地走来走去,放下一层又一层的窗帘,不多会,原本就不怎么明亮的房间变得更为阴郁沉闷了,撒沙注意到西壬明显地松了口气,她抬起手指,用小指上的祖母绿宝石(祖母绿被认为可以清洗眼睛,令眼睛明亮)擦擦自己的眼角:“这样好多了。”她无可奈何地微笑了一下:“真抱歉,霍普金斯,”短短几分钟,她的眼睛已经被泪水覆盖住了:“太过明亮的光线会让我感觉很不舒服。”最后一抱绸布帘放下了,房间里的亮度几乎已经降到了与月明的夜晚相比拟的程度。
西壬在助理的帮助下缓慢地靠近软榻,另外一个助理立刻挪开周围的东西,她小心翼翼地坐下,然后向霍普金斯招了招手:“再过来点儿,”她说:“霍普金斯,坐到我的身边来。”
撒沙依照指引坐到西壬的对面,他和她之间的距离尚不足一英尺,处在一抬手就能触摸到对方的位置——“没关系,”撒沙平静地说:“我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撒沙.霍普金斯的眼睛是丁香色的,但这并不仅仅意味着美丽或说高人一等,恰恰相反,这种特殊颜色的眼睛说明他的身体里隐藏着突变的白化基因——正是它令得他的眼睛呈现出如此瑰丽罕见的美色——这是凯塞琳,他的母亲遗留在他的身体里,较易为人所察觉的一部分。小霍普金斯为此曾经查阅过大量的书籍与网页,对白化病人他并不陌生——男孩的黑色瞳孔微微放大,它的深处渗透出一层淡薄的银光,肉眼难以察觉,光线的明暗对他构不成影响,在这个距离,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对红色的眼球正在小幅度的快速抖动。西壬的眼球震颤症状并不能说非常严重,却也足以影响到她的日常生活,譬如说:她无法像普通人那样,一次性地看清坐在对面的男孩,她需要分上好几次,才能在脑子里拼凑出霍普金斯的脸。
“又一颗完美无瑕的宝石。”她说,又像是感伤又像是悲叹:“格列格里总是有着一双旁人难以企及的好眼睛。”
“格列格里.科索先生?”撒沙说:“他确实是个相当热情的人,但我想我们的合作也只限于这一星期而已,”他伸出手指,轻轻挡下西壬想要触摸他面颊的手指。“是色内克先生给我的建议——我需要学分,有关于课外活动的,色内克先生告诉我有这么一个活动。假如我能被选中的话,我可以拿下整一年的学分,就这样。”
西壬似乎并不为他的冷淡生气,她语调轻快地评价道:“你可真是直白,霍普金斯先生。”她俏皮地抬抬下巴:“一般人都会拿出些比较冠冕堂皇的理由:“譬如说,”她停顿一下,“为了我。”
“一定有很多人会那么说,”撒沙说:“而且我保证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但不包括你。”西壬声音低沉地说到,她的声音非常有趣,几近于中性。变化多端,有时偏向于男中音,有时偏向于女高音。下一刻又跑到女低音哪儿去了。
“不。”撒沙说:“我也不例外。”
假若他没有弄错的话,西壬也是个“老朋友”,她在巴别塔的g区烟火弥漫的走廊里只说了一句话,但就这一句话,也已经能让霍普金斯认出她来了——早在数月之前。从cd与音乐录影带里。但撒沙确实没想到她的能力能够突破他的防御——就在刚才,他切切实实地被迷惑住了。虽然时间短暂……错误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闭上眼睛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撒沙也不会因此而迁怒西壬,无论她是否有意,这次小小的交锋都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提醒。
***
“我也想亲眼瞧瞧——我原本还以为她的头发是染的呢。”别西卜说,在撒沙在昏暗的房间里接受测试与试探的时候,他用成打的龙虾和牡蛎、奶酪、黄油香蒜面包填满了自己的肚子,还有冰凉的啤酒和不下十二种花色的冰淇淋,现在正懒洋洋地躺在他和撒沙共同的房间地板上,他的肚子就像皮球那样浑圆饱满。
“恐怕不行,”撒沙说:“格列格里.科索先生可不高兴有男人接近西壬,她身边的保镖、化妆师、服装师、保姆和助理等等都是女性。清洁工与录音师也不例外。”他用浴巾擦着自己的头发,从别西卜的肚子上跨过去。“不为过,不管怎么说,这个关系到一千万元。”
“一千万元?”别西卜抽了抽鼻子。
“是的,科索先生为西壬投保了一千万元,保证她是个处女。”
别西卜的表情就像是吃了个发霉的酸橄榄:“……处女,”他说:“那是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