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驴子说,恐怕这一次他又耍鬼了,估计是没喝多。但是你说他没喝多,这么一大早晨跑出来干什么?难道专门为了……
二驴子抬头看了看小不点,缩了缩脖子,然后小声说,不会是鬼附身吧。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现在我们处于一片被诅咒的土地上,我们每个人在几岁的时候便被这里诅咒了,这么多天那么多的妖魔鬼怪来回路过,真有这么一个东西上了小不点的身体,然后让他吊死在树上也不是不可能。
提到了鬼,没有人出声了,我依然搂着小爱的肩,她的身体正在颤抖,小爱害怕了,真的害怕了。
我不想再提这个话题,远远地看着马天成扛着一座梯子过来,我们几个跑过去搭了一把手,把梯子架在了槐树上,二驴子依然是我们的孩子王,他二话不说上去把小不点放了下来,而我跟小胖儿一人抱住了小不点的一条腿。
这是一条冰冷的腿。
二驴子解开绳套的一瞬间,我感到小不点整个人都趴在了我的肩上。
这是一条命,我好友的命,一条冰冷的命此时此刻在我的肩膀上。
我扛得住么?
我咬着牙,弯下了腰,轻轻地把小不点放在了地上,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我们每一个人都在哭泣,马天成跟侏儒站了半天,恐怕是觉得有点不方便,对二驴子说,我把梯子拿回去了,你们,唉,节哀顺变吧。人就别往旅店里面抬了,学生们都扔到外面了,别惹不必要的麻烦了。
二驴子点了点头,马天成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跟侏儒走了。
我们几个围着小不点,小爱蹲了下去,拉起了小不点的手,低声说,小不点,你……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了。
我看到小不点的左手握成了拳,小爱把它握在手里,好像是握住了一块冰冷的石头。小爱的话让小胖儿哭出了声,他哇哇大哭,坐在地上,抓住了小不点的另一条胳膊,然后说,你到底去了哪里?你怎么会死,到底是什么东西害死了你。
我抹了抹眼泪,看了看四周,今天的天有点转晴,漫天都是大块大块的白云,山风袭来,透骨的凉。那棵不知道长了多少年的槐树在那里,好像是一个小巨人,黑影是它黑暗的眼神,它正在死死地盯着我们。
我走了几步,四周都是残垣断壁,每家每户残破不堪,看起来每一处都可能是凶案现场。
小不点到底是死在了哪里?
我仿佛看到了小不点张开双手,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呼唤着他,我看到他脱下了鞋,如同一只小猴子一般爬上了树,然后他仔仔细细地打了一个绳结,把自己的头套在了绳索里。他在树上用力一蹬,似一条折翼的鸟儿般从树上跌落,然后他在树上不停地挣扎,不停地踹着树干,双手不停地挥舞着,树枝被他折断,树叶横飞。
不,不,不是这样。
我蹲了下去,四周到处都是落叶与枯枝,但是没有新鲜折断的树枝,其他的树叶上面也有一层干燥的泥土,干干净净的落叶很少。
人被吊死,一定会因为窒息而挣扎,这是人的生理反应,不是精神可以控制的,就如同你无法靠憋气把自己憋死一般。
小不点临死之前一定会挣扎,这个枝叶茂盛的槐树必定会受到波折,它一定会带着小不点挣扎的证据。
可是地上没有,并没有这个证据。
我站在那里,又仔仔细细地看着四周,蹲下去捡起了几片落叶,这些个树叶证实了我的猜想。
我说,这不是第一现场,小不点不是死在这里。
其他人都有些茫然地看着我,我指了指树,又指了指地上的叶子,然后说,人要是窒息会挣扎,这么茂密的树一定会落下来不少的树叶,你看他被吊死的位置,可能是由于要三米的效果,这个枝干与其他的枝干距离非常近,还有很多低于它的枝干。如果小不点挣扎,手臂会挥动,就算是不能把枝干折断,至少手臂上会有划痕。
小爱抓住小不点握紧的拳头,翻看了他的手臂,然后她摇了摇头说,没有划痕。
小胖儿也说,没有,这么说这里不是第一现场?
我点了点头,小胖儿说,会不会是在旅店里。
我说,我们虽然喝多了,但是学生们没有喝多,他们现在跟惊弓之鸟一般,一点响动都会让他们炸开锅。杀人不会是一件简单的事儿,对吧。
二驴子点了点头,他看了看小爱,然后说,小不点的手真奇怪,为什么要握着拳头,人死了会握拳头么?为什么另一只手是松开的。
我也觉得那只拳头很奇怪,对小爱说,你能不能掰开?
小爱松开了手,摇了摇头说,我不敢。
二驴子走过去,用力掰开了小不点的拳头,里面有一张黑色卡,很小的一张卡。
小胖儿说,这是sim卡,小不点老鼓捣这些东西,我见过。
我说,这是哪里的卡?
小胖儿说,小不点负责技术,他在这里安装了摄像头,都是远程存储的,他有个设备,可以近距离接收,用的就是这种卡。他跟我炫耀过,什么美国科技日本工艺,这恐怕是其中的一个。
一个摄像头的存储卡,被一个死人紧紧地握在手中。
这么多天古村发生了那么多事儿,死了那么多人,这个凶手无影无踪,难道被小不点捕捉到了?难道小不点一大早晨从旅店出来,就是为了找这个?难道说他之所以被杀害,是因为凶手知道了他所做的一切?
难道,难道,难道……
我们几个对视了一眼,绝望的眼神中都涌现出希望,这里面说不上有这一切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