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姚子珏过世,永宁侯世子之位空悬。虽然上有姚子瑜压着,可倘若小殷氏生个出挑的儿子,尚且能够拼上一拼。自己的儿子做了世子,扶正还远吗?
可是如今别说自己没有儿子,且姚子瑜会稳坐世子之位,就算姚子瑜不行,顾氏还生了个儿子。她就是白日做梦,也没有扶正的机会了。
走儿子路线不成,就只能自己拼出一条血路。
搞垮顾氏,才是终极目标。
而永宁侯府这尊糊涂老佛,如今对顾氏已经厌烦透顶。小殷氏低垂着头,嘴角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永宁侯出征数月,却没有一封家信传回。顾氏少不得焦急不安,姚倾一颗心也悬着放不下来。
虽然她不知道永宁侯府和她本身出身的家族到底是什么关系。可从永宁侯那日一句报应里,倒可以参透,应该是仇家。
而她孪生哥哥很可能知道过去所有的纠葛与过往,所以才投靠了蒙古,想要借铁骑之手荡平永宁侯府。
永宁侯此次出征虽被圣上刻意调去抵御突厥,但是并不能阻止孪生哥哥找到永宁侯,趁机报仇。
他知道自己在永宁侯府吗?她知道自己受了永宁侯府的养育之恩吗?
弑父之仇和养育之恩或许可以找到一个释然的平衡点。
冤冤相报何时了?
风起垂落枝头枯叶,满园花枝枯萎。北风夹杂着雪花带来了冬天。
姚倾裹着披风站在树下,望着院内飘落的雪花。怔怔的发呆。
流苏递上了一直白铜錾花手炉,塞进了姚倾的手里。“小姐,这踏雪寻梅的日子还不到,您紧着屋里坐吧。要是染了风寒,太太要责罚的。”
“太太责罚不要紧,要紧的是莫要让太太再操心了。”流萤上前搀扶住姚倾的手臂。“自打出征侯爷便是音信全无,进来上报的战况全被圣上扣下不准外宣。人人都在猜,是吃了败仗。太太如今已经是忧心万分。恰逢天灾,又不时有流民涌入,咱们府上总要放粮施粥。三奶奶有了身孕,一切都要太太忙着。小少爷又离不开娘亲,总得跟在太太身边。这一切就够叫太太操心的了。小姐可莫要再让太太为你担心了。”
流萤的话句句刺心,姚倾垂头万分愧疚。
顾氏近日来忙碌不堪,她每每想要插手时却总是被拦下不准。说是姚倾抛头露面,恐是要徒生枝节。
想要替顾氏照看旭哥儿,可三个月大的小东西却顽皮的很,连经验老道的乳母都头疼不已,谁又敢真的交由姚倾手里头。
最后姚倾能走的就是跟怀了孕的三奶奶安氏坐一坐,聊一聊天。帮她一起完成永宁侯府每年一次的配对活动。
永宁侯府每年都会为年满十六岁的婢女谋求出路,或是给老爷、少爷收房,送给瞧上她们的别府男人,或是配给适龄小厮继续在府上做事,或是放出去自行嫁人。
三奶奶安氏新接手,对府上的错综复杂的人脉网并不十分熟悉。
倒是姚倾对此颇为了解,于是便独揽此项重任。既安排的得体又迅速,得到了除老太太之外一众长辈的好评。
辞去旧人自然要补充新的血液。顾氏今次忙乱,自然也将这项工作交到了姚倾的手上。一来是真的忙脱不开身,二来是想要考验姚倾的能力。
姚倾深知自己在府上已经时日不多,再嫁为人妇之前必须演练一番。于是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大户人家选下人,一是从庄子上提拔家生子,二是从可信度颇高的牙婆手中买进。
选拔的前三天人选皆是来自家生子,而最后两天则是从牙婆手中买进。
姚倾端了茶碗坐在厅堂内,前面垂了一座水花鸟兽的屏风。影影绰绰的能瞧见外面一溜两排占满了穿着粗布衣裳的姑娘们。而牙婆站在中间,扣了两记响头,“贱民叩见沉鱼郡主,郡主万福金安。”
姚倾哑了一口茶,“王牙婆快快请起。”
那声音悦耳清脆中带着和气。叫人听了便如沐春风。
早有耳闻这沉鱼公主有倾国之貌,又受封郡主一时风光无量。却不曾想是这么个没架子没脾气的人。王牙婆摸了一把额头汗珠,从地上爬起来,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姚倾因碍着郡主的身份,不能叫平民窥见了样貌。是以前头隔了一座屏风。可也正因为这样,让她也瞧不清下面的人。影影绰绰的只觉得左面一排丫头个头娇小,身条上看像是能放在院子里调教近前伺候主子的。而右边一排则身高体壮,大概可以发展成为粗使丫头,烧火做饭。
姚倾正看着,却见右边一排里有一个格外突兀的身影。那姑娘身材比其余姑娘高壮一些,站在人群中似乎有些不安。一直不停的摆动身子,一双眼睛死盯着脚尖不肯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