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点头,看儿子脸色变白,便对儿子喝道:“我素日如何对你说的,不要管闲事,老老实实做你的世子爷。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现在你知道刘太后的实力了吧?方进之事,你不许再管,赶快抽身要紧。”
安世弘早已遍体生寒,喃喃说道:“真是没想到,刘氏的势力竟如此了得……”
先帝去世时,太子尚幼,刘氏一族在辅助先帝当政上居功至伟,皇后刘氏素有贤德之名,故朝政多由顾命大臣和太后商议定夺,托赖老天庇护,这几年朝堂内外倒也平静。
如今眼看长兴帝已过十五岁,正该大婚参与朝政,偏刘太后这里不发一言,下面的大臣倒着急着正礼纪纲常。
谏议大夫方进感念先帝知遇之恩,更是积极,因为他为人清正、官评极佳,素来得人敬重,在此事上,便推他为首了。
就在昨日,方进已准备妥当,本要上表奏请:皇上已成年,为社稷计,大婚刻不容缓;太后年事已高,请还政皇上,以便回归**颐养天年。
却没想到,早有御史提前一步上前,弹劾方进结党营私、贪赃枉法等等,方进当时便被除去乌纱,革职查办。
安世弘既然挂心祖宗社稷,自然在此事中也略关注了一点。他不知道方进是否真如其外在表现的那般清正,但至少不会如奏章里那般恶贯满盈。
如今不过短短的一天一夜,便证据确凿定了罪,可见定是有备而来,用脚趾头也能猜到,这其中必有刘氏的手笔,想来是刘太后听到风声,先发制人,杀鸡儆猴。
安世弘暗叹:如此一来,怕是没人再敢提太后还政一事,安氏的江山终要被刘太后及外戚把持,将来这天下姓安还是刘,只有天知道了。
梁王亦是沉默不语。
梁王与先帝,同为太祖孝德皇后幼子之孙,亲如兄弟,陪着先帝披荆斩棘一路走过来的,自然也不甘心自家的江山落于刘氏之手。
只可惜,在先帝夺取皇位之战中,刘氏一族鼎力相助,功不可没,又是圣上岳家,于公于私,无人敢与其家族相提并论。
如今太后当政,刘氏外戚越发不可一世,宗室皇亲无不避其锋芒,便是自己,虽贵为亲王,外人看似尊宠无比,却哪知自己不过领些无关紧要的差事,朝堂之事哪容自己插口?
也怨不得朝中大臣多对刘氏一族巴结逢迎,方进着了道倒是意料中的事情了。
梁王不由捻须感慨:当年自己是何等的英姿勃勃意气风光,如今眼看他人窃取安氏社稷,竟一敢发一言,只做个缩头乌龟。
梁王看着安世弘,这个儿子实在酷似年轻血气方刚的自己,将来必能有所成就。
想到此,梁王不由面色和缓,语气也温和起来,劝道:“朝中人无不知方进一案黑白颠倒,就算如此,方进的罪名也是洗脱不掉的。你还是及早撤身,不要再管这件事了。幸好你素来行事谨慎,方进又是个嘴紧的,太后也不敢闹出来以免节外生枝,这事就此作罢。”
梁王见安世弘仍似不甘心,又道:“太后还能活多长年?将来还不是皇上主政,只是晚个几年罢了,总归还是安氏子孙坐这天下。”
安世弘看一眼父亲,发觉父亲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头发也比前几日苍白了许多,心中暗叹:父亲终是老了,现在江山已在刘氏手中,皇上不过是个傀儡,未来天下如何,实不敢猜测。
但身为安氏子孙又岂能眼睁睁看着祖宗基业被他人夺去?
只是如今刘氏风光正盛,也只能暂时韬光养晦,以待将来助皇上夺回朝政。
安世弘看向父亲,说道:“方进到底是为了安氏皇朝落得这般,不知其家人是否也牵扯进来?如此,倒真是让人心生不安。”
梁王冷笑:“若不累及家人,又如何震慑人?昨夜便审了一夜,今天一早就差人去凤临郡了。”
梁王说到这里,忙转头盯着儿子,警告道:“你不许插手此事!这几天就给本王好好在家里呆着少惹些事非,本王可不只你一个嫡子。”
安世弘不由长叹一口气,眼光转向窗外,只见几只蜂蝶不知人间疾苦,只管围着一枝绚烂花枝喧闹玩耍。
梁王最为得意这个儿子,当然不会眼睁睁看他落入尘埃,当即着人看管好安世弘,只在小书房读书,不许见任何人。
王贵也放下心来,亲自去厨房要了饭菜。
哪知就在王贵刚提着饭食走近书房门前,似听到书房里传来安世弘的咒骂声,他不由顿住脚步,挥手让人退到一边,自己悄悄打开房门走进去。
此时,书房里的安世弘正紧闭双眼,双手挥舞,厉声喊叫道:“我安世弘乃是真龙天子,违誓之行,乃是不得已为之,什么杀戮太重有违天道,什么陷害兄弟觊觎弟媳乱了人伦,且不说都事出有因,更统统不能与我的功业相提并论,我不服,若能再给我些时日,我必能建树更大的伟业,成为千古一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