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就有些吃不下了。
她记得小时候不爱惜自己,大冬天的跑出去玩水,结果后来长冻疮了,疼得她直掉眼泪。后来被妈妈数落了一顿,从今往后都不敢在冬天胡来了,那滋味她可是深有体会。
再看见陈耀帆这双手,她的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他很穷吗?
每天都在食堂做这种事情?
多数是怜悯,少数是长期身处优越环境的不知民间疾苦,她很同情这个同龄人。
第二天去图书馆看书的时候,她特意去校医院买了一管冻伤膏,小时候长冻疮那一次,妈妈就是给她抹的这个,贵是贵了点,但是效果很好。
进了图书馆,她大老远就往陈耀帆常坐的地方看,然而遗憾的是他并不在那里。
她走到桌旁,把冻伤膏放在他的书上,然后坐在了离窗比较远的地方,埋头看书。
大概半个小时以后,她都快要睡着了,忽然有人敲了敲她的桌子。她抬头一看,陈耀帆就站在她面前,高高的个子害得她要很努力地仰头才看得见他的表情。
逆光,并不清楚,但是从他紧抿的唇角和若隐若现的梨涡可以看出,他好像不太高兴。
“跟我出来一下。”他说完转身就往走廊上走。
路芊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等他站定以后,他把手摊开,露出了那管冻伤膏。
他问:“是你放在我桌上的吗?”
她点头。
“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这是冻伤膏,很有效的。”路芊笑起来,“我小时候也长过冻疮,我妈就给我抹的这个,很快就会好起来——”
“我没问你这是什么。”陈耀帆的声音压得很紧很低,“我是问你,无缘无故,为什么要给我这个东西?”
“昨天我看见你的手长冻疮了啊……”路芊有些不解,“长冻疮了不抹药,会越来越严重的,何况你还每天在食堂擦桌子,长期泡在水里——”
“路芊对吗?”他忽然开口打断她。
“……对。”
“这东西你自己收好,非亲非故,用不着可怜我。”陈耀帆沉声说,然后把那管药塞进了她的手里。
“喂,我也是好心好意看你的手那么严重,所以才给你,你这人怎么不领情啊?”路芊有点莫名其妙了,又把药膏塞回去,“你不要就算了,我又没长痘疮,用不上。你要就要,不要就扔掉。”
她转身要走,却被少年一把抓住了手腕。
“多少钱。”他问,“多少钱,你说,我给你钱。”
“不用的,你拿去用就好。”
“我问你多少钱,你不收回药也不收我钱的话,我就真的拿去扔了。”陈耀帆的语气硬邦邦的。
路芊是真的有点生气了,同学之间送了个药,他非得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她又不是坏人,又不会因为一管药就要求他偿还什么。
她一把抽回手,“这位同学你可能是误会了,我不缺钱,更不缺这管冻伤膏的钱。我给你,是因为我觉得你的手冻伤很严重,我尝过那种滋味,觉得不好受。你就当我同情心泛滥好了,就喜欢做好事。”
然后她扭头就走,再也不搭理他了。
期末考试很快就结束了,这期间她也在食堂看到过陈耀帆。
他总是一个人吃饭,然后留到最后,端着盆子开始干活。
这个年纪的人多多少少有自尊心,心高气傲不说,至少都不愿意在同学面前露出这样的一面。可是他似乎并不在意,他只是一个人端着盆子,拿着抹布,一下一下动作麻利地干着该干的活。
好几次,路芊就这么远远地看着他。
他很瘦,很高,就好像没吃饱饭似的,看起来身上没几两肉。
其实她有些同情他,因为他看起来不在意这些,但事实上这个年纪的人有几个没有自尊心?
这样想着想着,她似乎也不生气了。
没想到的是,寒假来临时,她居然又碰见了他。
她住在离校不远的市中心,回家之后第一个晚上就去附近的大型超市采购零食。爸爸说她是小耗子,一回家就只会每天咔嚓咔嚓偷吃东西。
她撒娇说:“学校里根本没有什么零食可以吃,你让我回来饱饱口福不行呀?”
爸爸瞪她,“女孩子成天这么贪吃,小心以后被人骗跑!”
但说归说,还是掏出钱夹,“要多少?”
她调皮地一把抓过钱夹,“全都要!”然后高高兴兴地跑出了门。
留下爸爸在后面干瞪眼,“这熊孩子!”
路芊在超市里东逛逛西逛逛的时候,经过了啤酒区。
学生模样的少年站在那里搞促销,推销啤酒,但因为口拙,木讷地说不出什么诱人的台词,正被经理凶狠地数落,说再卖不出去一瓶酒,一定开了他。
她一愣,怎么又是他?
推着车上的一大堆零食走了过去,她叫他的名字:“陈耀帆?”
少年身形一滞,慢慢地转过头来。
这一刻,不气恼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每次最狼狈最尴尬的时候都会撞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