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春在前面疾跑,品绣和纱织跟在后面,一面努力追赶落春,嘴里一面喊着:“姑娘,慢点,小心脚下。”一路狂奔来到邢夫人的院子,落春扶着门框喘着粗气,问闻声迎出来的王善保家的:“我母亲怎么样?”
王善保家的满脸担忧的说道:“太太现在还在昏迷中,没有醒过来。”闻言,落春心一沉,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慌乱之下拉住王善保家的衣袖让自己站稳,急急的问道:“可请大夫看过了吗?大夫怎么说?”王善保家的淌眼抹泪的说道:“我们一看到太太昏倒在地,就忙不迭的把大夫请过来了,可是大夫看了之后也没说什么,只是开了副方子,说先吃吃看,然后就走了。之前是老爷将太太推倒的,而且当时老爷离开时是气冲冲的,太太又是现在这个样子,所以现在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询问的目光投向落春,没有主子发话,她们可不敢擅自做主给邢夫人灌药,能够想着把大夫请过来就已经不错了。
落春听了,气急败坏的叱道:“那还不赶紧照着方子去煎药,把药煎好了赶紧端过来让母亲喝下,还在这里蘑菇什么,这是能耽误的吗?”说完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内室,只见邢夫人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右额头上有一道非常明显的青紫色的伤痕,伤口边上还有已经凝固了的深红色淤血,看着触目惊心。
落春默默的从一旁侍立的锦屏手里拿过冰过的巾帕,轻轻的擦拭着邢夫人头上的伤痕。尽管落春已经把动作放到了最轻,但是冰冷的帕子接触到她的伤口的时,处于昏迷中的邢夫人的脸还是不可避免的因为疼痛而抽动着,嘴里发出低不可闻的呻吟声。将邢夫人额头上的淤血擦拭干净,伤口包扎好后,落春将锦屏叫到一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五福来找我的时候,说的含含糊糊,只说是父亲把母亲推到,以致母亲昏迷不醒,那么父亲和母亲之间发生了什么,你可知道?当时你在跟前吗?”
“我在。”锦屏点点头说道:“老爷过来的时候,我就在太太身边服侍。本来一开始好好的,老爷过来的时候和太太说话也是有说有笑的,后来不知怎地老爷提起了一个叫什么贾雨村的家伙,好像是跟着姑太太一家进京来的,原本好像当过官,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被免了职,就进了姑太太家给表姑娘和表少爷当西席。这次跟着姑太太们一家进京,除了担当护送一职之外,好像还想着借助我们府上的力量谋个官。老爷夸这位贾先生有才华,是位干员,说他已经谋了金陵应天府的一个缺……”
“说着说着,也不知道怎么说的,话题就扯到了二老爷和王家的身上去了。太太好像和老爷说,说别看贾先生找上的是府上,但是谋缺最后靠的却是王家的力量,是二老爷从中出的力,从头到尾和老爷没有关系……之后,反正老爷和太太不知怎地就吵了起来,然后老爷就很生气的使劲推了太太一把,太太没有站稳,一下子跌到在地,头就磕在了大理石软榻的腿上,人就昏了过去。”锦屏尽力回想着当时的情景,把自己所看到的,所听到的一五一十的向落春讲述。
虽然有些地方可能锦屏不能完全还原,但是从她的述说中,落春已经把大概情况了解个七七八八,也明白了贾赦为什么对邢夫人发这么大的脾气。对贾赦来说,贾政就是他心头迈不过去的一个结,哪怕他继承了府里的爵位,但是在这个府里,贾政比他更像府里的主人。邢夫人不仅拿贾政刺激他,而且还牵连到了王家,等于在瞧不起贾赦的同时讥讽他无能。贾赦哪里能容忍这个,更何况数落他的还是一直对他从无违逆,他一直瞧不上的邢夫人,所以他不大发雷霆才奇怪呢!
了解了贾赦和邢夫人争吵的缘由,落春又想起一事,于是问道:“母亲昏迷过去之后,可有人禀报给父亲,父亲那边怎么说?”见锦屏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样子,落春不耐烦的催促道:“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不好说的,但说无妨,我心里有数。”
虽然落春已经发了话,但是锦屏还有有些迟疑,她吃吃艾艾的了半晌,这才说道:“我们发现太太昏迷不醒后,就去禀告了老爷,结果老爷说……”用眼角偷觑了一下落春的神色,见落春板着一张脸,不辨喜怒,她心一横,眼一闭,将贾赦的原话复述了出来:“老爷说,若是太太死了,就通知他,若是还能喘气,就不要来打扰他吃酒取乐的兴致。”
听了锦屏转述的贾赦的话,落春神色复杂,抬头望天,无语中。原本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邢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并将锦屏的话听了进去,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一字一顿非常虚弱的说道:“夫妻做到这个份上,还真是悲哀……”
看到邢夫人一脸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落春的心也跟着一痛,搜肠刮肚正想说什点什么安慰她的时候,帘子一动,细碎的脚步声传来,王善保家的亲自端着药碗进了屋:“六姑娘,太太的药熬好了。”目光落到床上邢夫人处,见邢夫人清醒过来,她欣喜的喊道:“啊,太太,太太,你醒了?”
“有什么话等以后再说,先吃药。”落春示意王善保家的将药拿过来,准备服侍邢夫人吃药。五福和双喜上前将邢夫人扶起来,背后放好引枕,让她靠着引枕半坐在床上。在看到落春伸手准备拿药碗的时候,邢夫人说道:“落儿,你放下,还是让锦屏来吧。”落春想到自己并不惯于服侍人,因此也没争抢,起身将位置让给了锦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