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家校场前,冯紫英一身劲装,引弓撘箭,手扣动弓弦,一只箭飞射出去,正中百米之外的靶子红心。啪!啪!场边不知何时来了位英俊的年轻公子,看到眼前这一幕,击掌叫好:“好箭法。”边说边冲着冯紫英走来,“多日不见,冯兄的箭法越发精进了。”
冯紫英看清来人,喜笑颜开,将手里的弓往旁边小厮的手一丢,大笑着迎了过去,伸手给了对方一拳,笑道:“这是哪阵风把你吹来的?你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们家的这些下人也不知道怎么当得差,幸亏柳老弟你不是外人,不然岂不让人笑话我冯家的待客之道?”
一面说,两人一面携手进了花厅,分宾主落座,冯紫英一面让茶,一面笑问道:“湘莲,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次回来打算在京里呆多久?”
柳湘莲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回道:“已经回来有些日子了。能在京里呆多久我也说不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个没脚的蟹,孑然一身,没有牵绊,说不准哪天兴致一起,还不是说走就走。”
闻言冯紫英无奈的摇摇头,叹了一句:“你这家伙。这样天南海北的乱跑,什么时候是个头呀。你也到了成家的年纪,难道就没想到说一门婚事,安定下来?”
“成家?”柳湘莲若有所思的重复着这两个字,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旋即回过神来,笑道:“我还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的我多自在呀,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无拘无束的,多好的。一旦成了家,哪还能像现在这般自由,所以还不着急。”
冯紫英取笑道:“哈哈,你这话可是口是心非了。今年正月我们在一起吃酒,当时你可是说过要娶个绝色的呢,怎么这会就变成不着急了?”
柳湘莲笑笑,说道:“不过一时醉话,岂能当真?”苦笑了一下,说道:“像我这样文不成,武不就,家计败落,父母皆丧,就算说亲,又能有什么好亲事!”
冯紫英听柳湘莲这话带有颓丧之气,未免有些不像,不符合他一向万事不放在心上的豪爽性格,忍不住说道:“湘莲,你这是怎么了,这可不像你。平日里你可是从来都不计较这些的,和我们来往的时候也没见你因为家世败落而有什么不自在,但是这会听你这话……”他起初些疑惑不解,不过细细琢磨了一下柳湘莲的话,脑子一转,想到了什么,忽然间恍然大悟道:“难不成你在游历中遇到了可心的姑娘,不过这姑娘的家世不凡,而且她的父母很是嫌弃你……”
“别瞎猜,都是没有的事。”柳湘莲急急的打断冯紫英,矢口否认道。他不想和冯紫英在谈论这个,转移话题:“我这次回来,大家还都不知道,我也懒怠着一个个通知了,想着不如定个时间,大家聚一聚,这事你帮着操办起来吧。”
冯紫英本来心下有所猜疑,并不敢确定,但是看柳湘莲急急否认的态度,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想没错,因此心里很是替柳湘莲感慨,只是这事他就算知道了也没有办法解决,不是他能插手的,而且柳湘莲摆明不想说,他识趣,没有再继续揪着原来的话题不放,避免在柳湘莲的伤口上撒盐。听柳湘莲这么说,他忙不迭的拍着胸脯答应了下来:“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了。”
宝玉下了学回来,袭人将一张帖子交给他,说道:“二爷,这是二爷上学走后,神武将军公子冯紫英派人送来的,请你后日赏光一聚。”宝玉接过帖子,一看,惊喜交加,笑道:“太好了,柳兄回来了!”对一旁的秦钟说道:“鲸卿,后日你跟我一起去赴宴,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他的名字也风流别致的很,姓柳名湘莲,其品貌绝对值得一见。本来我早就想介绍给你认识,只是他人如闲云野鹤一般,喜欢四处游历,这段日子并没有在京城,所以一直无缘介绍你们认识,这会他回来了,冯紫英又下了帖子,正好一见。”
秦钟一开始因为老父要求严格,又是在家里读书,接触的年龄相仿的外人并不多,等和宝玉相遇后,在宝玉的引介下,认识了不少世家子弟,因为容貌出众,在世家弟子中很受欢迎,随着众人的吹捧,再加上所见者及自己的寥寥无几,因此心中颇为自傲。如今见宝玉这般推崇这个柳湘莲,心中既有那么一点不服气,想看看对方是不是有宝玉说得那么好,又盼着能够结识一名品貌出众的子弟,以便今后又多了一个同伴来往,所以很是兴奋。
到了赴宴的日子,可喜那日家学里的老师贾代儒家中有事,学生们提早散学,宝玉和秦钟遂兴兴头头的跑回贾府。秦钟在宝玉处换过衣裳又派人带话儿给他父亲秦业,只推说要用功,今日仍旧还在贾府住下。安排妥当,便跟着宝玉一道出门赴宴去了。
两人带着小厮来到约定好的酒家,一时二人到了酒楼前,早有店家伙计候在门外。看见过来,忙代为牵马引缰,却不往正门去,进了后院一扇乌木小门内。宝玉和秦钟等下得马来,又另有人来迎着,将跟随来的几个小厮招呼去别屋吃酒。因见马厩中已栓满了马匹,还有三四匹脾性不合的正互相嘶鸣着要咬。宝玉看了之后,跌足叹道:“哎呀,可是糟糕,不知道是不是来迟了?若是来迟了,少不得要被他们拿住罚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