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的语调很平静，讲述着就像是一件和他完全没有关联的事情一样，只有在说他们死光了的时候，他才稍微停顿了一下。

赵子云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爆炸，枪声。

疑点太多，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在半路动手，他们已经抓住了柳青，按照接下来的发展来说，只要南相龙在总署的监察处那边儿有着李从云的帮助，那把柳青送去军事法庭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子云还没有来得及细想，柳青忽然开口了。

“你杀过人吗？”

杀人？

赵子云不知道柳青是什么意思，只好如实道：“杀过。”

“那你……害怕过吗？”

赵子云没有说话，安静的等待着柳青的下文，他看得出来，柳青现在很迷茫，这种迷茫他没有见过，因为以前有李茜茜在他的身边，而现在，他失忆了。

赵子云不知道这样的情况在他们以前的那段日子里是不是经常出现，他以前没有扮演过这样的角色，因为有李茜茜在，现在李茜茜受伤了，那就需要他来扮演这样的一个角色了。

柳青仍旧看着地板，似乎在回想着什么，双眼有些失神。

“我杀他们的时候，他们基本上没有任何的抵抗，在我拳头下显得弱不禁风。”

“一切很快，我用尽了我的全力，一拳向他们打出，我亲眼看到他扭曲的面孔，看到了那些炸裂的血肉飞溅在我的身上。”

“我没有听到他们的哀嚎，也没有听到任何痛苦的惨叫。”

“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下不去手，心中感到很恶心，可是我出手太快了，他们只剩下了一个人了。”

“我很想让他走。”

“我看到了他很害怕，就和我当初害怕一样，眼睛里有恐惧，手上的枪都已经握不住了，全身都在瑟瑟发抖。”

“可是我还看到了他扭曲着的脸，他似乎……似乎，似乎是很恨我，对，恨我。”

“他很害怕，我才刚开口，还没有来得及说完，他就朝我开枪了。”

“我当时脑中一片空白，然后，我杀了他。”

柳青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赵子云，一脸的木然。

“他们明明没有任何的声音，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是能听到他们在惨叫，一直一直，在我的脑海中惨叫不停。”

“他们好烦人。”

柳青低下了头，看着地面，有些难过的道：“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会折磨我，我以前也杀过人，可是为什么这些人就会折磨我。”

“我快要崩溃了，他们一直叫，叫的我很烦，叫的我很想再杀他们一次。”

“可是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你知道吗？”

你知道吗？

他不知道，他没有想到柳青会问出这样的一个问题，问出一个他都不知道答案到底在哪里的问题。

他不知道那些人在哪里，但是他知道他应该怎么做。

他知道柳青现在是出了什么问题了。

就和他小时候一样，或者说，很多小孩子都会遇到这个问题，只不过他们会随着岁月的增长而遗忘这些问题，有的人麻木，有的人得到了自己的答案。

柳青这样一个成年人的身上，出现了一个小孩子的问题，怪只怪，他这些年太孤单。

这个问题简单吗？

出在小孩子身上的问题，可能会有人说很简单，但实际上，千百年来没有人能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特别是在战争到来之际。

赵子云整理了一下思绪，他需要认真的回答，因为这些事情的回答对于一个人的影响会很大。

赵子云摸出了两根烟，递给柳青一根，自己点燃一根。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在我小的时候，很小，大概只有六七岁左右，那时候家里看的很紧，我只能在花园里玩，我哥那时候还没有走，放学之后就会陪着我一起在花园里玩儿。”

“有一次我发现了一只蚂蚁，当时花园里面各种各样的虫子很多，蚂蚁经常低头就可以看到，那次那只蚂蚁就慢悠悠的拖着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经过了我的面前。”

“我看到了蚂蚁，很好奇，它为什么可以托着那么重的东西，然后我就痴痴的看了好一阵。”

“我觉得蚂蚁很厉害，明明那么小，却可以有那么大的力气。”

“这时候，我哥经过了我的身边，一脚将那只蚂蚁踩死了，我很生气，拉着我哥闹腾，我就对他说，你踩死了我的蚂蚁，你赔我。”

“然后他说，一只蚂蚁而已，死就死了，我再给你捉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