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更大了,柳根冒雨骑车回到公寓,浑身没一块干的地方,冷得瑟瑟发抖,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心想糟了,要感冒。
走进卫生间,第一次使用那个白瓷浴缸,躺在里面,直到泡得冒汗,皮肤发红,才从浴缸出来,裹上浴巾,到工作间开了空调,躺进被窝里,打算好好的睡一觉,可手机却响了。
都十二点多了,会是谁来的电话呢?
柳根只好起来,又把浴巾裹紧,他记得手机还在衣兜里,衣服脱在了浴室中。
“请问……”柳根刚开口,听祥子乐呵呵的声音。
“根哥,老家的土炉子运到嘞。”
“我这就过来。”柳根一听炉子到了,心想做馍的师傅和司机,不能怠慢了人家,得安排好吃住。
把干衣服翻出来穿好,外面下雨,又没雨伞和雨衣,他便把羽绒服穿上,冒雨赶过去,再次被淋湿。
柳根到的时候,三个土炉子,在周永红的帮忙下,已经从车上卸下,祥子在隔壁一家铺子里招待他们,牛犊也在。
运土炉子来的,是一辆五十铃轻型卡车,司机是个三十几岁的中年大叔,邛县人,鼻涕虫的四叔。
那个做馍的师傅,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后生,顶多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名叫郝强。
祥子把司机和郝强给柳根做了介绍。
“辛苦两位,我以为明天才能到嘞。”柳根看到郝强,有些失望,觉得娘找的人,也太过于年轻了,但他没表现在脸上。
“本来下午就到嘞,可南海这地方欺负咱外地人,死活不让进城里嘞,一直等到十点后,才放行,说啥货车只能在十点后才能进城。”司机喝着啤酒抱怨道。
“郝强,一个炉子,一次能烤几个馍?”柳根喷嚏不断,开始流清鼻涕了。
“买的都是最大的炉子,一次可以烤三十多个嘞。”郝强人长得瘦削,像是常年营养不良似地,穿的是一身老家那边男人冬天穿的棉袄,胳膊肘上打了补丁。
“烤一炉需要多长时间?”柳根打了个喷嚏后又问。
“十几分钟。”
“你一个人,两个炉子能忙过来吗?”
郝强傻笑说:“把馍先做好,不用揉面,我最多同时看四个炉子嘞。”
鼻涕虫的四叔插嘴说:“郝强腿脚利索,别看他年纪小,十二三岁,就跟他爹一起烤馍嘞,做出的馍,在他们乡里,有名嘞。”
“你在老家,一天做多少个馍?”柳根感觉头晕乎乎的,知道发烧了,不停的擦拭鼻涕。
“赶集天的话,每天要做五六百个嘞,平时也就百十个。”郝强不喝酒,吃得也不多,像是很困倦的样子。
“这么说,你在家里,能挣钱呀,干嘛还到南海来嘞?”柳根自从听了欧阳雪的‘文化’论调后,觉得找人确实需要那种有私欲的,要是连基本的私欲都没有,人也就没啥追求,整天混吃混喝,留不住也靠不住。
“呵呵……其实也挣不了几个钱嘞,三毛钱一个馍,利薄得也就能混个饱饭嘞!过去,知道南海,那还是书本里,好像离我很遥远,像个梦幻的仙境,总想有一天能到南海,那该是多美的事嘞!现在,我人在南海嘞!呵呵……没想到,除了高楼和人多外,和咱老家,也没啥不同嘞!”郝强朴实的话语,逗得大家伙都笑了。
柳根当然清楚老家的馍多少钱一个,确实很便宜,但郝强家,多少能有个稳定的收入,与自己家相比,强很多,不过,他喜欢郝强这种有梦想的人,这也许,就是欧阳雪所说的那种懂‘文化’的人,决定把他留下来,而且,会给予他比在老家高出一倍的报酬。
郝强自己带了铺盖卷,柳根让他睡到宿舍里,把鼻涕虫的四叔,安顿在祥子那里住一宿。
柳根得了重感冒,一整夜发高烧,但他挺着没去医院,熬到天明,心想还有很多事,不能躺着,先到学校向苏建军请假,没参加球队的晨训,还和李成宰请假,上不了课,然后到店铺里,详细的看了看那三个烤炉,他不知道该如何生火如何把好吃的馍从里面烤出来,但他相信,这三个大家伙在店铺面口一摆,绝对很出彩,能把人的眼球都吸引到它们三个身上。
等银行开门了,柳根去取了付给鼻涕虫四叔运费和路上食宿的钱,昨晚他已经问清楚,运来的价格是三千元,空车回去得付一半,也就是四千五百元,加上两人路上花费三百多,不到五千元,炉子是柳枝从上次柳根寄回去的钱里拿出来的,每个炉子的价钱,还不到两百块,运费却花了炉子钱的几倍,可柳根却觉得这笔钱很划算。
柳根还买了些南海特色的吃食,请鼻涕虫四叔顺便带回给娘和柳枝。
快到中午时,接到了陈浩的电话。
柳根让他到店铺来一趟,他打算亲眼看看郝强如何把馍从炉子里烤出来,所以在装修的店铺里,祥子给他买了盒退烧感冒药,吃了药后,柳根感觉昏昏欲睡,但硬撑着。
郝强先把一个炉子生起炭火,然后开始和面揉面,到做出大小均匀的馍,没用半个小时,确实动作麻利,然后把做好的二十几个馍贴到炉子的土壁上,隔几分钟翻一次,不到十五分钟,二十几个香喷喷的馍,便出炉了。
柳根把馍送给装修的工人师傅和红薯哥品尝,都说从没吃过这么香的馍,柳根也尝了,和老家的没啥两样,对郝强的手艺,很赞赏。
陈浩到的时候,都在吃馍呢,柳根也给他一个尝。